春二月,河西四郡。
原本还处于坐等冰雪消融、无所事事的时节,被募兵的消息给搅乱了。
以各种推脱之词回绝朝廷调令、移师去河东郡驻扎的董卓,派不少帐下行走前来招募兵马。
与华雄的募兵不同,董卓的招募是针对西凉各郡的豪杰。
根据凉州多豪右、酋帅的地域因素,指望着拔萝卜带泥:拉拢了一位豪杰,就等于多出一部兵马来。
比如他如今的部将胡轸、杨定,之前就是凉州大人(不是汉家里父亲的意思,而是类似鲜卑大人那种对首领的称呼)。
还有郭汜这种聚众劫掠的马贼。
是的,观望雒阳权力即将洗牌的董卓,开始暗地里聚拢实力了。
征战二十多年的他,在西凉有巨大的号召力。
如今大汉朝西凉籍贯的将帅,以战功而论,如果董卓自称第一,皇甫嵩会斜眼而视(¬_¬),用一声“呵呵”,让别人体会去。
但他若是自认第二,就连朝廷衮衮诸公都不会反驳。
因而,他帐下吏带着征辟意图来,让河西四郡人心思动也不奇怪了。
恰好,这个时节的河西四郡,局势很微妙。
之前,以北宫伯玉杀护羌校尉泠征为起点的西凉叛乱,兵力一直都是以陇西、金城两郡为主;北地和安定两郡是重在劫掠关中三辅。而扼守河西走廊的敦煌、酒泉、张掖和武威四郡,则是重在参与。无论各大羌胡部落还是汉家豪强,都借着举兵的名号,画地自治称雄一方,关起门来过自家小日子。
如今,西凉叛军数次攻入关中三辅,都被击溃而归,让这些豪右认清了一个事实:以凉州的实力,是无法撼动大汉朝廷的。
也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既然叛乱不可能成事,是不是就该给自己留条后路呢?
比如,应募了董卓的征辟,接受大汉朝廷的官职,让宗族子弟带着一部分兵马去河东效力。以后若是朝廷派遣大军来讨伐凉州了,也能以此来保存宗族的传承。
至于去投奔梗着脖子对抗朝廷诏令的董卓,会不会被诛连,也不需要考虑。
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
如果董卓的抗衡失败了,朝廷为了迅速安稳时局也会只诛首恶,将其余部将进行招降打散收编。
更何况,参与了叛乱的他们,只能选择董卓。
以皇甫嵩的为人,是不会接纳他们。
当年的黄巾之乱,冀州广宗被俘杀并筑成京观的十余万人,就能证明了他“乱臣贼子必诛之”的理念。
至于要不要选择依附华雄嘛.......
还是算了。
他还不够格,又是出身于堪称“羌屠”的段颎一系。
不过呢,实力雄厚的豪右是这种想法,一些出身微末的豪杰,则不是这么认为。
酒泉郡治所禄福县,就有一人严辞拒绝了董卓的征辟。
是“鬼面丰”。
原名杨阿若,年少好游侠,在郡内闯出了“东市相斫杨阿若,西市相斫杨阿若”的名声,在郡内和各大羌胡部落里有很高的威望。
说白了,就是这个家伙很会来事,常以武力为人报仇解怨。
从名字上看,就知道他出身微末,因而看不惯董卓纵兵劫掠黔首等作风。
但是董卓派人来征辟,也让他心有所思。
他如今已经及冠,改名为“丰”了。
也是时候收起意气任侠的过往,正儿八经谋求个未来。
男儿生于世嘛,总得有点追求。
做为边陲微末且以武立身的人,他心中的最佳选择,是去投奔同样出身微末的华雄。
刚好,华雄招募兵马的消息也传来了河西四郡。
时机正好。
只是他也有些顾虑。
他男生女相,将近八尺的身躯,也无法抹杀长相的俊美。且举止谦让和煦,让第一次见到他的人,都会误认为女子。曾经在年少时,他轻佻的男扮女装参与宴席,以歌舞惊艳四方,让席间的歌伎自愧不如黯然退场。
也带来了让他很烦恼的事情。
与宴的许多达官贵人,竟然托人说项,想将他纳为私娈。
以便以后有事没事的,来个“男上加男”。
然后呢,觉得受了奇耻大辱的杨阿若,愤怒的将这些人全部送去和先祖团聚了。
之后,他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便做了个模仿羌胡部落里巫祭所用的狰狞鬼面具,时常带着,这也是他被称为“鬼面丰”的来由。
所以呢,他也有点担心,华雄会不会也有“分桃断袖”之癖?
毕竟在这个时代,及冠娶妻才是正常的,也是出于传承家门的需要。
但听闻华雄都及冠数年了,却一直孤身一人。
这就让人很疑惑:他华雄都封候拜将了,就算是和夏司马之女定了亲事,也是可以先纳妾的啊?!
征战沙场本来就是搏命的事。
他就一点都不担心,娶妻之前会战死断祀,拼死搏取的爵位无人继承?
带着这样的想法,杨丰有些踌躇。
思来想去后,便轻骑赶往同县的赵家,寻友朋庞淯商议一二。
庞淯,字子异,本是表氏县人,因父早亡,被其母携来禄福县外家抚养。
其母赵娥,乃是郡内有名的烈女。
因兄弟三人皆亡于大疫,无人报杀父之仇,便以女子之身手刃仇人李寿,并提颅去官署自请入狱而闻名。
当时的官吏,不忍囚,竟然解印弃官而去。
后来因逢大赦而出,官府嘉其烈义,刻石立碑于家门;连凉州三明之一的张奂,都亲自登门赠予20段束帛以此勉励。
【注:赵娥的事迹被记录在《后汉书·列女传》里。】
这样的生母,教出来的孩子,肯定也是明事理之人。
杨丰家贫,没有读过多少书,便想着去找年齿相仿却博学的庞淯问问。
到了赵家,却见庞淯正站在门口,目视一骑绝尘而去。
原来董卓帐下吏也来了赵家叙征辟之意,但赵娥连门都不让他进,直接遣庞淯在家门口回绝。
见到杨丰到来,庞淯面露笑意,伸手虚引他入门,还问了句,“伯阳此来,也是因被前将军征辟之事吧?”
“是,也不是。”
杨丰点了点头,从马匹侧取下酒肉之物,转身入屋,“我已经回绝了前将军征辟之意。但心想着,一直在乡里浪荡也不是个长久之事,便来问计于子异。”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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