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我自信满满的话,褚知白不置可否,没有回答。
我急着想要返回于家村找白祖崇与晚晴,便又道:“你放心,钦臬司不会冤枉任何人。我该走了,多谢褚大人今日坦诚相告。”
褚知白点了点头,又对尚山雄说:“你也回牢里去吧,不要再擅自出来了,免得罪加一等。”
我看向尚山雄,问道:“陆休为何要将你关押起来?”
尚山雄满不在乎道:“坏事做多了而已。”
他如此坦然,反而令我一时无语,顿了顿又问:“刘家着火是不是你的手笔?”
“那倒不是,不过着火之前我将他们伤得太重,所以他们才没能及时逃出来。”
此人果然坏得理直气壮,我怒道:“那你便也算是杀人凶手,怎能如此心安理得?”
尚山雄不屑地一笑:“杀人凶手又如何?”
我正要骂他,褚知白皱眉道:“你去拷问刘家分明是受我指使,何必全揽在自己身上?”
我愣住了。
褚知白语气毫无波澜,对着我道:“修坝太过耗钱,我已被逼到山穷水尽,偶然听说神农山中有宝藏,便想方设法打听线索,令山雄务必问出藏宝地点,所以他才会那样拷问刘家,拷问无果,也是我决定要再寻找其他人继续拷问,这样才从于二苗处问到了宝藏的下落。”
尚山雄想要拦住褚知白说下去,褚知白却不停口:“不止如此,以求雨为名折磨无辜女子也是我的主意,修坝引得太多百姓不满,必须用神鬼之说迷惑他们,让他们有事可做,有神可信。”
我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神色复杂地看着褚知白。
“山雄做的种种事都是听命而行,这些我都会同那位陆大人说明。”
“胡说什么?”尚山雄生气地道,“早同你说了,新阳少了我无关紧要,少了你不行。脏事都交给我,你只管去照顾那些什么百姓苍生。”
我看着争相揽罪的二人,心中生出许多感慨,忖度许久,还是开口道:“褚大人,我能理解你所做的一切,但你指使尚山雄作恶仍是不对。那些被折磨甚至无辜惨死的人,对你要办的大事而言,是不足挂齿的平民,但对他们的家人而言,却至关重要,他们的死伤,可能让整个家遭受灭顶之灾。”
褚知白不为所动,目光依旧坚定:“倘若是太平盛世,我自会护每个人周全,无论富贵贫贱。可在这大凶之年,我要考虑的只能是如何救下更多人。”他对着我笑了一下,笑得有些苦涩,“所以,陈兄弟,你也莫要将我视作全无纰缪的圣人。”
我哑口无言。
孰是孰非,谁又能说得清呢?
出了府衙,我立刻甩开脚步往于家村跑,好在那些记号仍在,我也大致记得路,这次没有晚晴拖慢脚程,第二天清晨,我便远远地看见了它。
越到跟前,我心中越生出一丝怯意,当日我私自逃走,不知有没有令于家村的人迁怒于白祖崇和晚晴,师父的本事我很清楚,无论如何都能脱身,但晚晴一个弱女子,万一有什么不测,我真的只能以死谢罪了。
我不敢再想下去,抬步走进于家村。
于家村从外面看来毫无异状,不少村民趁着一早天气凉爽,正在田间干活。我咬咬牙,上前向其中一人打听白祖崇和晚晴的下落。
那人先是一脸困惑,不过很快认出了我,大声道:“你就是那个逃跑的外人!”
我羞愧难当,道:“烦请带我去见老族长,我想当面同他解释。”
“你顺着这条路走到头左拐然后第三个路口左拐第一个路口右拐便是。”
“……你们不打算把我抓起来?”我有些意外。
这人不耐烦道:“抓你做什么,我还干着活呢。”
我心中小小地松了口气,村民如此平静,看来我们偷宝藏的事算是过去了,不过,是如何解决的呢?
沿着那人指的方向,我一路走到村子深处,在一个看似寻常的院落里,终于看到于夕霖正坐在躺椅上眯着眼睛晒太阳,于丘默默地守在一旁。
“笃,笃,笃。”
尽管院门大敞,我依然敲了敲门,二人抬眼望见是我,都有些意外。
我慢慢走进去,对着于夕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老族长,我回来了。”
于夕霖打量了我半天,才道:“回来送死?”
“之前不辞而别,是因我有要事在身,且对于家村有了些误会,故而才会擅自逃走,望老族长恕罪。”
“恕罪?说得倒轻巧。”于夕霖面沉似水。
我本以为事情都已顺利解决,但看到于夕霖如此态度,不免有些忐忑,再次行礼道:“我此番回来,要杀要剐任凭处置,但在此之前,烦请老族长告知,白——虫大仙和晚晴,就是同我一起来的那位姑娘,他们二人如何了?”
“你还有脸提起他们二人?”于夕霖一脸漠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