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本是个孤儿,被觉远收养在庆寿寺中,觉远于他亦师亦父,犯下这等大错,差点害了师父性命,他自知羞愧,无脸见人,更不敢奢望觉远会来送他一程。
在狱卒的押解下,他一举三回头,望着京师长街,走出城门,越行越远。
他没有看见,城门垛墙上,那一角僧袍和袈裟。
更没有听到觉远那一声。
“阿弥陀佛。”
赵胤在御景汤池里备了住处,这几日,时雍都安置在那里,白日里去公主府,同陈岚、褚道子一起制药,或是巡视疫情和隔离的医馆,偶尔去瞧瞧乌婵和吕雪凝,再去良药堂坐镇半日,给孙国栋定定心,夜里便泡在了御景汤泉里。
王氏疼她辛苦,要么差了予方送来吃食,要么亲自跑过来,洗手为姑娘和姑爷做夜食,很是尽心。
御景汤泉不止一个汤池。
赵胤又让匠人来重新打造了一番,各有不同。
时雍特地吩咐恩和和塔娜伺候王氏享受一番“贵妃花瓣浴”,王氏直呼要折寿了,说什么都不肯脱衣就范,时雍好说歹说,最后亲自动手,把她拽了下去。
舒舒服服地泡过了“贵妃浴”,又在汤泉的“炭火蒸”里蒸了一刻钟,说是祛除了湿气,王氏简直神清气爽,直呼“赛过神仙”。
待回到鼓楼的宋家,在左邻右舍和亲朋面前,自然又是好一番吹嘘,惹来艳羡无数。
王氏脸上有光,连带着对宋长贵都宽容了许多,常见常有笑。
不过,近来宋长贵笑不出来。
宋老太犯的案子,落在了顺天府衙门,连同他的两个嫂子,一同押在大牢里。
原本,宋长贵是顺天府推官,看看老娘,在牢里打点打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奈何府尹马举旺这次丝毫不给情面,甚至都不顾及他是东定侯的老丈人这层关系,直言道,宋老太犯的是重案,宋长贵身为推官,当避嫌,不可插手此案。
宋长贵不傻,他能感觉到这个案子有些诡异。
很显然,有人私底下打过招呼,且这个人,马兴旺得罪不起。或者说,马兴旺宁愿得罪宋长贵,也不敢得罪那个人。
而且,说是宋老太参与了略卖良家妇女,却从不曾公开升堂来审。这个案子,全是马兴旺一手抓,不让任何人插手。宋长贵私底下想要打听,旁人也是讳莫如深,不肯明言。
宋长贵焦虑地一把一把地掉头发。
有两次,他鼓起勇气去找阿拾,到了门口,又没有好意思进去。宋老太是他的亲娘,他不能袖手旁观,但她不是阿拾的亲奶,以前待阿拾还不好,阿拾不落井下石就已经很好,要让她帮忙,宋长贵说不出口。
这桩事情,时雍自是知晓。
王氏来的时候,私底下给她透过风。
只说:“你爹若是求你,咬死不可松口。那贼婆略卖良家,真是黑了心肠了。她在牢里多蹲些日子,你娘我就能好过些日子。”
这话不假。
宋老太自恃是王氏的婆母,向来没少折磨她。
对王氏而言,骂不得,打不得,只能忍气吞声,可以说,再没有比宋老太蹲牢子更舒心的事了。
时雍了然,“娘你放心,便是我想管,也没这本事捞她出来。”
王氏不由吃惊,“如此严重?怕不是得罪哪个贵人了吧?”
时雍心知肚明宋老太得罪的人是谁,却不便告诉王氏真相。
“多行不义必自毙。娘,不必管她,只安抚好我爹便是。”
“唉!”说到宋长贵,王氏又是叹息又是咬牙,“你爹那个蠢货,老娘懒得说道他。”
宋长贵这人愚孝。
时雍明白。
王氏咬牙切齿,她只是笑。
“对了。”王氏突然又提起来,“周家的小子说是有事找你,又不敢上门来,特地托我捎个信。”
说是捎信,她就真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塞到时雍的手上。
“快别让咱姑爷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