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焕的野心我不是今日才知道。你以为我以前为什么要那么努力地经商攒钱?你有没有想过?我一个女子,要万贯家财有何用?再多的银子,我能花几个?我一个女子,又为何要费尽心机地广辟田地,累积财富,甚至开矿山,走盐路,拆巨资,捐学堂?我是为了钱吗?自然不是。”
想到上辈子拥有的显赫家财,因富甲天下又接近皇子,引来皇帝猜忌,时雍在这一刻认真编排自己的不是时,才突然发现,在别人的眼里,她就是异类,就是有图谋的。
一个女子,捐学堂也就算了,还鼓动女孩子去免费上学,还发放米粮,包揽人家的一切费用。女子无才就是德啊,上了学的女子还如何做封建王朝的奴隶
那样子的她,不是居心叵测又是什么?
开矿买地,珠宝皮毛,盐茶粮油,这些全是关系国计民生的营生,被她一个女子越做越大,紧握命脉,又岂能不受人猜疑?
还是她太狂妄自大了。
山崖上,风声唳唳。
山崖下,沉闷得如同死亡般寂静。
赵胤满脸是血,眼睛眯起,肩头上的血迹已经干涸,苍白的脸微微下垂,好像死过去了一般。
可是,时雍知道他在听,一个字都没有说,在安静地听她。
并且,可能已经听进去了。
时雍接着道:“我经商所得的钱,全是为赵焕准备的。为了他的野心,也为了我自己的野心。我,时雍,一个富可敌国的女子,怎么甘心做个藩地的王妃?我要的是这个天下,我要做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我要在历经千世轮回和万世转变后,史书上,仍然留有我的名字!”
一口气说下来,她有些喘不过气,胸膛激荡不安。
因为,她一直没有得到赵胤的回应。
她怕他死,怕她在伤了他后,却是枉费心机。
“你听到了吗?我要的,你都给不了我。但是赵焕可以,只有他这样心怀天下,有逐鹿之心的男子才配得上我。”时雍厉色大喊,“你这个迂腐古板的男人,一肚子忠君爱国的愚昧思想,实在可笑之极!更可笑的是,你居然为了一个我这样的女子,准备把命丢在霄南山,你知道吗?我刚才对你说的那些,全是做戏,目的就是为了让你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
山风凄凄。
除了她自己的声音,时雍什么也听不到。
“赵胤!你听到了吗?”
时雍的身子又开始往下挣扎,将铁链撞在石栏上铮铮作响。
“你回答我,你听见了吗?”
赵胤抬了抬胳膊,没有抬起来,他手指微微动了动,喘了一口气,声音嘶哑,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凉凉地说了三个字。
“听见了。”
二人相隔太远,时雍听不到他喃喃的声音,只是听到砰地一声,然后就听到侍卫在惊叫。
“殿下,他倒下去了——”
赵胤倒在地上,涣散的眼球吃力地往上看,想要看向那个山崖,紧攥的拳头慢慢地攥紧,又一点一点撑在地上,费力地弓着身子,从血泊中爬起来,站在那里,仿佛一堵坚硬的墙,一堵刀铁不入,风雨不透的墙。
“还有吗?再来!”
四周的王府侍从们全都怔住了。
他不动。
也没有一个人动。
时雍深吸一口气,侧头盯住赵焕,小声道:“你要我说的,我都说了,现在,该你兑现诺言了。”
赵焕紧紧托住她的腰,将她搂入怀里,又温柔地将披风系在她的身上,让赵胤看到他们相拥的模样,却看不到她被反缚的双手,然后朗声一笑。
“赵胤,如今你可以死得瞑目了。哈哈哈哈!”
一个死字,撞击着时雍的心肺。
果然这个狗东西,不会遵守诺言,而赵胤这个笨男人,难道真是单枪匹马一个人上来的,就什么准备都没有吗?不可能的,他不是这么莽撞的人。
她都这么说了,他难道还不肯放弃她,与赵焕放手一搏吗?
“赵焕!”时雍喘着气,红着眼看过去,“你的目的达到了,他已经身受重伤,你看在我的面上,就饶了他!好不好?”
赵焕微笑,手轻轻抚上她的下巴,微微往上一抬:“雍儿,你可知道,你每为他多求情一个字,就是在将他往阎王殿多推一步?”
时雍冷冷眯眼,看着他凉凉道:“好,那我把话放在这儿。你若当真杀了他,只要我不死,我必然要你十倍,百倍来还!”
赵焕勾起唇:“我的十倍,百倍,千倍,全是你,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话音未落,他冷声命令。
“来人,上去捉了赵胤。凌迟千刀,少一刀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