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行起了一股扶乩风。什么是扶乩呢?大家都会玩,都掏了板买了碟子,几个人躲在家中,各人伸出食指摁着那碟,嘴里念念有词,那碟就会呼呼地转起来,然后你问什么它就答什么。玩的高兴之余,有人就高雅了一句:扶乩,扶乩,何谓扶乩?大家一想,是啊,还真是搞不懂它是什么意思。大家又想了一会儿,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人:果园,咱们去找果园。
果园找出家伙,笑着对大家说:我还真发现了一个问题,到你们那儿的,都酸溜溜的要作诗一首,到我这里的却没有一个要作诗赋文的。感情这些仙们也知道咱们文坛上的事啊?
大伙不信,都睁开眼睛看来的到底是哪一路神仙。不一会儿,果然来了一位,附在碟中摇头晃脑了半天,一开口果然不是先给大家作诗一首,而是老老实实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刘仲甫。大伙这才相信了,连忙问刘仲甫的来历。果园说:我这儿来的都是历史上的大棋手,没有一个无名之辈。这个刘仲甫,说他的名字都知道,说他的事情就不一定都知道了。刚出道的时候,他很狂啊,敢当着天下的英雄说“刘仲甫奉饶天下棋先”。后来有了点名声,就被皇帝老儿宋哲宗召去做了棋待诏,也就是一步登天了。但是他还是很狂啊,不过不是张牙舞爪的那种狂了,而是很斯文的狂,写了一篇《棋诀》,让天下的英雄也不得不佩服他的狂。
有人一听,就迫不及待地想跟刘仲甫手谈一局。刘仲甫说:我不想和你们下。于是大家都去劝他,把一顶一顶的高帽子戴到他的头上。有说他是德艺双馨的的老前辈呀,有说他是千古一人的大国手呀,说的连刘仲甫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只好举手投降。
还一子未下,他老人家就说出了胜负:弈者必我负矣,弈者必我负矣。大伙看看果园,真怕果园是在耍弄他们。他狂吗?这么谦虚,一点都不狂嘛!果园笑笑,替大伙问了一声:你既然知道要输,那要输多少呢?
半子。
最后一点目数,刘仲甫果然输了半子。像我们这帮臭棋蒌子,怎么可能下得赢他呢?大伙一合计,明白了,这是人家大师在奖励咱们哩!
谁知刘仲甫却长叹一声,说亏你们还是下棋的人,读书人有“唯书和老婆不借”的名言,我们下棋人就没有名人名言吗?“唯棋和情人不让”嘛!我为什么会输你们半子呢?这是因为呀,你们后人虽然什么事情都赶不上我们,却在棋上超过了我们。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所谓百尺竿头,也有尽头。古棋到我们那儿已是百尺竿头,到了你们的手里,却是另辟蹊径又花开一朵了。你看现在的你们,风气日薄,人情日巧,无论做什么都要挖空心思,要做就要做最好。结果会怎么样呢?古人不肯做的事情,现在肯了;古人不敢冒的险,现在都敢冒了;古人不忍下的手,现在都忍心下了。所以,现在的一切皆高出古人之上。棋道虽然是小道,是艺术也是谋略,终归要有所用心的呵。所以说,棋到我们那儿就结束了。
果园看看大家,心想这哪儿是下棋呀,整个就是大伙又回到了大学堂里,听老教授讲课哩。不仅如此,居然还有人举一反三地说:对啊,这不跟唐诗一样嘛,诗到唐时就算玩完了,
现在的狗屁诗还是诗吗?
所以呀,打个比方来讲吧,在我们那儿,做老百姓的一心想作怎样做好老百姓,在这儿呢,做了老百姓的,出门就想要能打个的多好,给人名片,名字的前头总要加个什么头衔才好啊!你们说我看得对不对?
大伙笑的时候,一个傻妞突然问了一句:请问刘教授,下棋有没有常胜之道啊?没有,当然没有。但有一个不败之道,我倒可以告诉你。
真的吗,那什么是不败之道呢?
把你的手背在你的身后,永远别走到下棋的地方,就是不败之道。
但是这可能吗——棋痴们?果园哈哈笑着,把家伙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