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漠的这次进阶并不算突然。
真要说起来, 只能是时机不好。
在斯然刚来修真界的时候,他就已经是金丹期大圆满,距离元婴仅一步之遥, 往后又过了小半年, 天灵根的资质在整个修真界都是顶尖的, 只要心境够了,突破便宛如水到渠成一样的自然。
上次玉清丹事件留下的心理阴影实在是太大了, 头顶上漆黑的雷云凝聚起来还没多久,临观峰这边就哗啦啦地赶来了一众长老。
长老们带着满心焦急飞来, 在意识到这是云漠进阶元婴的雷劫时,短暂震惊后,那一丝忧虑便瞬间变成了骄傲的喜悦。
寻常人若是能在百年内进阶元婴,便已经可以称作资质尚可,若是能在五十年内进阶元婴, 便已经是资质上佳。
修真界目前最年轻的元婴真人, 还是碧清宫的祁弦,人家也是三十岁的时候才进阶成功的。
云漠如今不过二十三岁, 这也算是见证一个新纪录的诞生了。
金丹进阶元婴的动静说大不大, 说小也不小, 几位长老立即把临观峰周围封锁了起来, 避免外界干扰,顺带着在旁边找了个小峰头排排坐着。
斯然也搬了个小马扎出来,撑着下巴观摩这场突如其来的进阶。
几位长老脸上的骄傲之色几乎掩饰不住,云漠确实是剑宗这一脉的天才, 但谁也没有想到,他天资竟如此之高。
戚封轻咳了两声,这人一开心就想跟人说话, 他左右看了看,能听他念叨的也就只有斯然了,便凑了过去,顺带着科普道:“这金丹之后的雷劫啊,一般至少得持续七日,进阶元婴是二九天雷,一共十八道,会感应渡劫者的情绪和体内灵力的调动度,间断劈下。”
漆黑的雷云下方,时不时有几道细小的雷电闪起,戚封指了指,道:“你别看这回时不时劈下一道雷,这都不算是真正劫雷,这真正的劫雷动静可大多了,我看啊,差不多得到明日,等云漠调整一下状态,彻底准备好——”
话还没说完,一声巨响传来!
白中带紫的粗壮雷电裹挟着无数细小的闪电,宛如穿透天地的一道链接,将半片天空都印成了雪白之色。
轰隆!
有长老们设下的结界在,声音已经被削弱了许多,却仍带着一种惊天动地之威,在如此奇景之下,雷云下的一切都显得格外渺小。
等这道雷劫结束,斯然看了眼久久没动静的戚封,小声道:“这算劫雷吗?”
“……彻底准备好才会调动灵力对抗劫雷,”戚封坚强地补完了后面半句,随即猛地一拍大腿,又惊又怒,“云漠这是在干什么?哪有一上来就直接渡劫的!又不是赶着去成亲,急什么急!?”
轰隆一声,又是一道极为粗壮的雷电劈下,比起之前那道,颜色更深了几分,直直地把戚封给震懵了。
他瞪着远处临观峰上那个直冲而上举剑引雷的身影,猛地站了起来,抖着手指了老半天,最后一转头对着云信之怒吼道:“你怎么教的徒弟!这雷劫是这样渡的吗?他是不是打算赶时间一次性劈光啊!?”
话音刚落,又来了一道惊雷劈下,稳稳当当地印证了戚封的猜测。
戚封:“……”
云信之:“……”
云信之轻咳了两声,摆摆手,道:“没事,漠儿他基础扎实,快点渡完劫问题也不大,他们年轻一辈主意多,你就别拿你几百年前的法子来要求人家了啊。”
戚封怒极,来回踱步,脸皮一抖:“几百年前的法子也是有效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雷劫越到后面劈的越快,他不在前几道的时候控制一下速度,等后边厉害的来了,我看他能不能挡得住!”
云信之看上去很放心:“漠儿他心里有数的,你就别皇帝不急……咳,别着急上火了啊。”
戚封:“……”
戚封脸色一阵变幻莫测,被这对不靠谱的师徒给气得不轻。
他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这劫雷都是越后威力越大,频率也越高,多数修士都会选择在最开始有意通过体内灵力的控制,放缓雷劫速度,免得到后面承受不住。
不过事实证明,云漠敢这样做,自然是有能力的。
他心里头憋着一股气,全程一张脸黑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像是和天雷有仇一样,不仅不像其他人渡劫那样有条不紊地慢慢来,反倒是渡出来一股横冲直撞的味道,灵力直接提到最大,冷冷地瞪着上边的劫云,来一道劈一道。
在这样堪称极速的渡劫效率之下,本来七日才能结束的雷劫不过一日便劈了个干净,频率之快令一众围观者看得都有些心惊胆战,生怕哪道雷把剑宗的这位天之骄子给劈没了。
好在等半空中漆黑的雷云散去后,便是数道甘霖金光洒下,云漠站立于其中,周身气势暴涨,体内经脉在天道金光作用下扩展数倍,一股全新的力量在丹田处缓缓凝聚。
元婴终成。
在天道的甘霖之下,整个临观峰上的生灵仿佛经历了一场重生,植物枝叶拉长,各季花朵盛开,连森林内散养的红翅金尾鸟都长胖了不少。
待到一切异象消失之后,几位长老纷纷上前,道贺声慰问声不绝于耳。
斯然在外围根本挤不进去,索性在洞府门口坐着,遥遥地望着云漠。
云漠木着一张脸,跟个无情地答话机器一样,问一句答一句,倒也算是滴水不漏挑不出任何毛病,就是看上去不太像个刚刚进阶成功的人。
好在剑宗内的人早就习惯了他的脾气,也没觉得奇怪。
戚封被这人的渡劫速度胆战心惊了一日,好不容易松了口气,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问道:“对了,云漠,不知你对自己的道号可有想法?”
道号对于一位修士来说,是一种尊号,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而这取道号也算是一门学问,往往和修士所习功法、战斗特征乃至于对未来的目标有关,比如说剑宗的俞长老,道号敛灵,这个灵,就是灵石的灵。
云漠一张脸看不出任何进阶后的欣喜,惜字如金道:“有。”
戚封觉得这对话太艰难了,问一句才说一句,但还不得不问:“是何?”
云漠言简意赅:“漠云。”
坐在洞府前竖着耳朵听的斯然一顿,心想,这称号怎么这么耳熟?
在场的其他人也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云漠,道号漠云。
云信之,道号信云。
这怎么看都是一脉传承下来的省事啊。
戚封当即便深呼吸平复内心翻腾着的情绪,好半天才缓了过来,转头对着云信之开喷:“你带的好头!这修真界内谁不认认真真地取好道号,你倒是好,图省事,直接取名字中两个字,你徒弟跟你一样,更省事,直接把名字倒过来了!”
云信之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不挺好的嘛,简单明了还方便,这道号说到底也就是个辨认身份的符号而已,搞那么多干嘛,漠云,啧,挺不错的,一听就知道是云漠的道号。”
戚封:“……”
戚封这一日情绪起伏实在是过大,怒而转身拂袖离开。
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俞长老轻咳了两声,拍了拍云漠的肩膀:“那个,我们也先离开了啊,你这几日稳固一下修为。”
修为进阶后,一般需要数日的稳固,否则极易跌落境界。
云漠渡劫上可以莽,这里却莽不了,还是得老老实实地回了洞府闭关,临回去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往斯然那边看了一眼。
无情的斯小然见事情告了一段落,懒洋洋地靠在自己的摇椅上,正悠哉游哉地啃着一根小鱼干,抱着话本开始每日的娱乐活动。
云漠:“……”
这注定是一个不快乐的闭关。
云漠闭关的这几日,斯然的行程表没太多变化,每日例行出门逛圈散心。
云漠进阶元婴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整个剑宗,斯然逛圈的时候,不止一次听到有人在讨论漠云真人更换峰头的事情。
修为到了元婴便可以自占一峰广收门徒了,云漠原本虽然也独占了一个临观峰,但临观峰还是小了点,放在一个元婴真人的身上,未免有些寒碜,若是之后要收徒的话,这点大小就更不够用了。
收徒?
斯然猛然间听到了这个消息,心中莫名有点复杂,这云漠要是收了徒弟,肯定也是要住在同一峰的,那岂不是——
宝书幽幽:【岂不是什么?元婴真人收徒不是件挺正常的事情吗?】
斯然一顿:“也没什么,我就是想,这该不会又得搬家了吧?”
宝书想了想:【我觉得吧,这很大可能是他们把临观峰留给你住,然后云漠换个峰头,反正现在云漠修为上来了,要想保护你的话,也不用隔着这么近,而且剑宗里也挺安全的,是吧?】
斯然:“……”
斯然躺在洞府的大床上,盯了半天眼前的字,莫名有股不爽从心底浮了出来,他拉起被子把头一蒙,闷声道:“是什么是!你一本书怎么那么八卦,睡觉!”
宝书:【……】
宝书格外迷惑:【我说错什么了吗?】
三日后,云漠终于出关了。
上次雷劫后的甘霖导致临观峰上植被旺盛了不止一点,斯然出门的时候,云漠正举着墨剑忙着除草修枝。
此时天刚刚大亮,空气中还带着蒙蒙的雾气,云漠漆黑的身影在白色雾气的笼罩下有些看不真切,感知到斯然靠近,他偏过头,挽了个剑花归剑入鞘,低声道:“早上好。”
“早上好,”斯然看着眼前被修整得干干净净的临观峰,想起前几日听到的流言,忍不住问道,“你打算换峰头了吗?”
云漠一顿,眉心轻轻一皱,看着斯然:“为什么这么问?”
“听其他人说的,毕竟你现在都已经元婴了,应该换一个大一点的峰头,”斯然听云漠没有直接否认,以为他真有这方面的想法,抿了抿嘴,故作不在意道,“哦,还得收点徒弟之类的,那到时候,是不是这临观峰就……”
“不收徒弟,也不换峰头,”云漠认真道,看着斯然又有点上扬的小嘴角,轻声问,“现在住的挺好……你想换一个大一点峰头的吗?”
斯然摇头:“不了吧,临观峰挺好的。”
住了小半年,也习惯了,而且上一批散养的红翅金尾鸟都还没吃完呢。
云漠帮他拿掉一根沾在头发上的草叶:“那就不换。”
这动作分明格外普通,但做的对象不同,就莫名带上了几分特殊的感觉
斯然微微一僵,每一根发丝都仿佛有了感觉一样,传递着他人手指的轻触。
就在斯然又开始神游天外的时候,云漠低头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玉盒,放在手里停顿了片刻,仿佛在做着什么心理准备一样,片刻后,才缓缓递了过去:“本来准备几日前送的,但是突然进阶,现在送,希望不迟。”
斯然一愣,伸手接过,打开一看,竟然是一株淬灵草,从品相和成色来看,分明就是之前在聆仙境内自选宝物获得的那株。
他脱口而出:“你居然没拿去卖钱?”
云漠:“……”
云漠沉默地盯着他。
斯然自觉失言,拍了拍额头,道:“啊不是,我的意思是……咳,我没什么意思,谢谢。”
聆仙境的时候,几乎所有剑修的自选宝物都是各类用于淬炼灵剑的灵矿,只有云漠选了一个自己根本用不上的淬灵草。
斯然本以为他是准备拿出去换灵石,没想到竟然是送给他的。
他低下头,轻轻摩挲着掌心的玉盒,这种玉盒是专门为储存高阶灵植而制造的,表面几乎无法停留任何温度。
然而此时,斯然却莫名觉得,自己仿佛能感受到云漠残留的体温。
周围一片安静,只有清浅的呼吸声停留在耳畔,心底升起酥麻而微妙的感觉,他突然有一种想说些什么的冲动,便主动道:“那个……你进阶元婴了,要不要庆祝一下?”
云漠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斯然的身上:“怎么庆祝?”
斯然也没想好,他只是找个话题聊聊,轻轻挠了下侧脸,迟疑道:“要不就——”
一道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庆祝?庆祝好啊,也是巧,我们正打算找你去千古亭,怎么样?”
斯然抬头一看,戚封带着几个人御剑而来,稳稳当当地停在了面前。
他拍了拍云漠的肩膀,笑道:“在我们剑宗,进阶后的庆祝无非是找几个实力相当的打一架练练手,反正都是打架,不如去千古亭,如何?”
云漠:“……”
斯然眼睁睁地看着云漠一张脸从云淡风轻到阴云密布,他闭了闭眼,额上的青筋都隐约有暴出来的趋势,一双眸子沉沉地看了戚封半晌,缓缓道:“好。”
这个“好”字,念出了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戚封身后,都是几个格外眼熟的面孔,除了俞长老外,还有柳思锐、谢容卿,还有个水蓝色眼睛的姑娘,正是之前殷衔事件时负责水灵根攻击的秦轻。
戚封浑然不觉云漠背后幽幽漂浮着的黑气,反倒是对自己的决定颇为满意,他看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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