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扎入主舰船舱后的一堆物资,火苗腾地窜起,船上的沙蛇们顿时一片慌乱。
萧暥指指自己:“这准头,我也行。”
他指着船尾起火的主舰,“若是我来,就一箭射穿旁边那个酒桶。”酒助火势,燃得更厉害。虞珩也有意思,战船上还不忘记带酒肉。
观战了片刻,萧暥的手有点痒了。他还是第一次这样作壁上观。
“还有箭吗?”他搓搓爪子明知故问了一句。
“早就用完了。”北宫浔道,他现在完全吃不准这个人了。这么漂亮,竟这么好战。
他又想起先前的博局,颇有点寒意,谁如果真把他赢回家去,府邸都要被拆了当柴烧。
萧暥伤脑筋,这宝船就是吃喝玩乐的地方,要箭没有,要战船也没有,这让他怎么打?
另一头,主舰起火,虞珩正歇斯底里大叫,“来人!快灭火!”
但混战之中,船上已是大乱,受惊的沙蛇惊慌失措,到处乱窜,四下逃散。
虞珩恼恨地捡起一把钢刀向一名正要逃遁的士兵狠狠投掷去,“谁敢逃跑!”
钢刀撞在船舷上,当地一声弹开。
“辎重被点燃了,扑不灭!”
“贰将军,快换走舸!”
萧暥眯着眼睛看了会儿,忽然道:“把黄金象拿出来,搁到船尾去。”
北宫浔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看他跃跃欲试的样子,要搞事。
那黄金象是中空的,看上去庞大,份量并不算重。
萧暥又让人在船尾插着一个火把,在松脂火把的照射下,黄金象在黑暗中金光熠熠,老远就能看到。
萧暥同时撤走船尾的防卫,仅带着几名锐士闪身进了船舱里,又朝水面吹了几声长哨。
很快,附近的两艘赤马舟像闻到了血腥味的兽悄悄地渡水潜行而来。
萧暥以前在广原岭待过,深知贼寇对黄金有一种难以抑制的狂热。
现在水面上一片混乱,虞珩弃了着火的主舰,登上走舸,已经完全控制不了军队了。这群水蛇本来就是沙匪出身,树倒猢狲散,总有人会想趁乱再劫一票,这一趟也没白来卖命。
率先靠近的这艘船上有五个贼兵,其中两人相互配合,熟练地抛出钩拒,挂住了大船,随后有力的手臂扳住船舷,双腿一登,就利落地翻上了宝船。
可他们才刚落地。两名潜伏的锐士就从黑暗中闪出,利落地勒住脖颈一扼。
余下的沙蛇见势不妙,就要用钩拒推开,企图逃窜。
萧暥身如飞燕轻鸿,仿佛是被江风吹得一记飘摇般落到舟中。
火光下,他潋滟的眸色映着水光刀影,神采飞扬,嚣张气势不带半点掩饰。
“这艘船归我了!”
一个矮小的武士忽然弹身而起,手臂一擎,嗖嗖嗖几道破风之声袭来,淬毒的镖在火光下闪着妖异的蓝光。
萧暥纹丝不动,敏捷地偏头闪过毒镖,同时反手一剑荡出,一道轻薄的寒光掠过,激起血花飞溅。
接着一名锐士上前一把扯下那人的面具,“主公,像是东瀛人!”
九州乱世,有不少东瀛武士被诸侯招揽任用。刚才的毒镖应该是东瀛忍术中的暗器,藏于袖中的七煞箭。
其余几条沙蛇见状不妙,扑通扑通全跳了水。
这变故发生得太快,北宫浔在宝船上看得目瞪口呆,
“北宫世子,你守住大船。”萧暥回头遥遥冲他喊道。
北宫浔觉得有点憋屈,他堂堂幽州牧世子怎么就沦为守城的?但他不识水性,船上波涛一晃,箭都射不准,只好作罢。
抢到一条赤马快舟后,萧暥立即让手下锐士搜了这船上的装备,劲弓十张,箭矢数百,钩拒数杆,以及木盾、刀剑之类。
得了兵器和战船,萧暥几乎不用想,就知道该怎么打,连晕船的症状都好了。
水上打劫,不是,水上作战关键就是风向和水流。
他调转船头,顺着水流风向,赤马舟乘风渡浪插入敌阵,远敌弓弩攒射,近敌刀剑格杀,打得酣畅淋漓。
他乘风顺水间,时不时还来一个大漂移,角度刁钻地撞向敌船,巨大惯性使得赤马舟上的几条沙蛇被掀翻落水。
一时间赤马舟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他当玩橡皮艇冲浪漂流了。
才片刻,萧暥衣上发上都是水沫,十二月江风刺骨,他打得尽兴,都不觉得冷。
这时,他眼尖地发现了虞珩乘坐的走舸。
走舸的船身狭长,轻快,张满帆后,驶去如风。
“把他逼到江心去!”萧暥当即下令道,
江心水深,激流澎湃,漩涡涌动,虞珩不敢舍舟跳船。
月光下,赤马舟劈开波浪,萧暥绰立船头,接过一张劲弓,迎着猎猎江风眯起眼睛。
一箭离弦而出,正中缆绳,风帆落下。
虞珩的走舸剧烈晃了下,速度顿时一滞。
“撞他侧舷!”萧暥紧追不舍道。
赤马舟乘风破浪如一支利箭射出,撞向在激流中左右摇摆的走舸侧后方,长楫当场折断。
失去了动力的走舸在水中打着转儿,被激流冲走,直向下游奔去。
“追上去!”
话音刚落,萧暥忽然发现,那走舸漂流的方向不对,竟直直地向魏西陵的主舰撞去!
萧暥当场傻眼了,他费了好大劲就要抓到的猎物,这算是送人头吗?
只见那走舸转着圈,在急流的冲击下,右侧船舷直接重重撞上了主舰,溅起大片水花。
“君候小心!”旁边的田让话音未落,当场被浇了半身江水。
魏西陵没有闪避,只微微偏首,江水泼溅到他脸颊铠甲上。
“将军,送你的见面礼!”萧暥站在船头,指着被撞得晕头转向的虞珩大咧咧道。
魏西陵看向他的目光一时间有些复杂。
一个月不见,火光下,浮华的翠羽金丝孔雀锦袍湿漉漉地贴在他身上,额前一缕发丝打着卷儿垂落,掩映着脸颊上熠熠灼目的小痣,妖治又飞扬。
见他不搭理,萧暥以为天黑加上妆容,他一时认不出自己,又欠抽地补充道:“你还欠我个压寨夫人。”
说着还仰起脸看向魏西陵,眼中漾着水光刀影一片潋滟。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两军阵前挑衅主帅,这匪寇胆子还不小。
魏西陵默然抬手拭去脸上的水,冷道:“抓上来。”
铁钩狠狠扎进了船头,将赤马舟向大船拖去。
萧暥一看不妙:“喂!你这是做什么!”
不就溅了他一脸水,他至于这样吗?
旁边的田让也觉得他有点冤,求情道:“君候,这…不该抓罢,虽然此人张狂,但好歹他也献了敌首,有功劳…”
萧暥趁机跟着道:“君候,你这是仗势欺人。”
片刻后,萧暥被带上了大船,湿嗒嗒地站在甲板上,地上一个明晰的水印子。
鏖战过后,腊月的江风吹到身上,萧暥冻得手脚冰凉,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魏西陵走过他身边,默然摘下他腰间玉牌,转身进舱,“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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