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席卷着漫天飞雪在惨烈的战场上空回旋, 林间黑雾吞吐,冥火燎原, 仿佛一片地狱的场景。
谢映之道:“主公, 将军,你们都已经中了冥火寒毒,不能再逗留此间。目前寒毒还只停留在表皮,谨记回去后就要以热水浸泡全身, 越快越好,刻不容缓,若寒毒进入血脉, 就极难拔除了。”
“但是先生,此间凶险。”萧暥话音未落。只听耳边一道凌厉的风声响起。
他骤然回头, 只见一支长矛迎面疾射而来。
萧暥心中一紧,正要勉力拔剑。
魏西陵手中长剑已经炫起一道寒芒, 雪气飞散, 将那长矛当空将一断为二。
锋利半截的矛尖被弹射了出去,正中一名举刀扑上的阴兵的胸膛, 当场将他钉在了原地!
好剑法!萧暥心中暗叹,
紧接着一阵清幽的箫声拂过耳边。
周围的那些杀气腾腾的阴兵忽然就像是散了架的木偶,纷纷垂下头颅,坠下刀剑。一个个神情茫然。
“闻声御敌。”魏西陵道。
公侯府和晋阳谢氏是世交, 魏西陵早就知道谢映之颇有奇技。且他是玄门之首, 应付这些非常之物, 远远比他们要游刃有余。
沙场搏杀, 面对的是敌人,而现在他们的敌人是一群死人。
“两位放心,此间凶险对于修玄之人,并无大碍。”他看向那黑雾袅绕,鬼气森森的峡谷峭壁,“我一定会带晋王殿下安全出来。”
他的语气不疾不徐,似乎让人忘记了这是在生死难料的战场,也忘记了周围都是面目狰狞的阴兵,那淡然的语调仿佛是草舍秋雨中围炉闲谈夜话。
说话间,谢映之还似有若无地掠了一眼萧暥空空如也的指间,某狐狸顿时有点心虚,把爪子往后缩了缩。
他正想要解释一下。
谢映之却了然一笑,“谷中的士兵尚在境中,只有主公和将军能将他们带出去,事不宜迟,两位快走罢。”
萧暥明白,他们留在这里,反倒会让谢映之分心。
魏西陵点头:“余下之事,就拜托先生了。”
但是问题来了,这谷中一般的战马不敢进,只有凌霄。那就只有两人同骑一马?
魏西陵看萧暥站在原地犹豫,道:“能上马么?”
萧暥一咬牙,“能。”
其实他刚才没骑马来,因为他大腿根那道伤,虽然捆扎过,但是可能这藤蔓的汁液有毒性,已经感染了。疼得厉害,擦着马鞍,受不了。
魏西陵想了想,率先翻身上马,然后伸出手。
萧暥怔了下,没多想就握住了他的手。
他浑身冻僵,手凉得像冰,魏西陵的手心温热,激得他微微一颤。
紧接着,魏西陵手腕一提,动作潇洒利落地将他拽上了马。
萧暥脑中轰然一响,卧槽!这不对啊!
他此时不是正常的跨坐,而是侧身坐于马背上。无所凭靠借力,只能紧抱着魏西陵的腰。这个姿势简直就像依偎在他怀里。
萧暥老脸顿时趟不住了,虽然他知道魏西陵是照顾他腿根的伤。
“西陵,等等,”
他话没说完,魏西陵一手揽住他的腰,一手控马缰。凌霄已经像离弦的利箭般疾射出去。
谢映之似笑非笑地目送他们离开后,才淡淡道:“苏苏,出来罢。”
随即丛林间一团乱糟糟的灰色毛球滚了出来。
谢映之俯身道:“东西呢?”
苏苏眨巴了下眼睛,老老实实一伸脖子,口中吐出了一枚晶莹剔透的萤石。
这块萤石里存有灵犀宫的无数典籍,相当于苍冥族的国家书库,决不能落到那个黑袍人手中。
所以魏瑄刚被黑袍人劫走后,苏苏就紧追着去把萤石偷了回来。
谢映之将萤石收入袖中,苍青的声音立即从里头传来:“先生,魏瑄他快疯了,我喊不醒他。”
谢映之站起身道:“你不要急,告诉我怎么回事?”
“魏瑄他入境了,沉得太深,他听不到我说话了。他反反复复把自己困在前世之境里,一直在轮回着,我看他痛苦无比,又不肯出来,一次比一次痛苦,就好像要在那里呆到天荒地老,这样下去,他会疯的!”
“对了,先生,”苍青焦急道,“还有一个黑皮老怪物把他用锁链将他捆在石台上,周围都是黑气,我看他挣扎地石台上都是血。”
谢映之凝眉,他知道了,那是煞气。
煞气为心中积怨,哀愁,戾气,不甘等各种情绪所结。
此时,周围的黑雾又开始涌动起来,弥漫半空,周围的阴兵蠢蠢欲动起来。
一个小山般魁梧的阴兵口中发出一声嘶吼,手里森寒的刀刃刺破长空。
“先生小心!”苍青急叫。
“前世因果,今生轮回。” 谢映之信手轻拂,洁白的衣衫像云雾飘散,
那阴兵手中的钢刀顿时坠地,与此同时,林间泼天的黑雾顿时如海潮退去,慢慢沉下来,浓稠的黑雾在他膝下脚边起伏。
周围蠢蠢欲动的阴兵像提线的木偶人般齐齐地让开了一条路。手中的兵器再次垂落下来,锈蚀的刀尖在雪地和冰面上拖拽出刺耳的尖响。
谢映之旁若无物,从遍布河滩的面目狰狞的阴兵之间穿过,朔风呼啸,大雪满衣。
苍青禁不住悄悄看了看四周这些东西。
他们有些头骨碎裂,肌肉腐朽,面目扭曲,塌陷的鼻子,瞪着黑洞般的眼睛,豁口破裂的嘴唇里漏出森白的牙齿。
就算他是一只藏在萤石里的精,也不由发憷,为谢映之捏一把汗。
谢映之泰然道:“百年前,玄门与苍冥族之战,他们都是那时的士兵,死后怨气不散,被人使用了。”
他说着漫步走上石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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