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一结束, 天就暗了下来。
衍无院中,一袭墨青色衣裳,衣摆绣着绿幕隐玉纹饰的裴衍之, 正而对着窗口, 坐在书桌前, 手持毛笔,练着字。
刚写完一副丹青, 望着宣纸上他笔尖落下的最后一个桥字,放下毛笔的男子,脑中不自觉地就掠过了一张笑靥如花的脸来。
“我一点也没想上次亲你的感觉……”
先前那顿晚膳,在脱口而出这样一句话之后,着了一身豆绿衣裙的少女, 整个人霎时间犹如那被惊吓到的鹌鹑, 第一时间就垂下了头, 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没再说话。
话虽然没说,但她的嘴也没歇着。
从他当时坐着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少女的嫩生生的脸颊一会儿鼓起一个包, 嚼了好一会儿后, 咽下,再鼓起。
因着她自始至终头都没抬起来过,裴衍之自然也就没看到她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样的。
即便没看到,裴衍之也能想象得到, 定然是又满足又懊恼。
懊恼于自己的口不择言, 却满足于这些饭菜的美味好吃。
望着那个桥字这般回想着, 男人的嘴角控制不住地翘起了一抹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微小弧度来。
此时男人身后的金丝楠木圆桌上, 正摆放着两碟子糕点,一碟桂花糕, 一碟枣泥糕。
因着乔桥吃完了晚膳,只垂着头,含糊不清地跟他道了句别。
回了自己的院子之后,看着光秃秃的圆桌,他下意识就命侍女备了两碟子糕点。
一瞧见这两种糕点,裴衍之甚至都能想象得到晚上那人出现时,站在桌前,走不动道儿的模样。
念及此,裴衍之嘴角扬起的弧度更高了。
夜渐渐深了。
屋外,一弯新月悬挂在茂密的梨花树梢。
屋内,裴衍之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尤其是在看了一眼一侧的刻漏之后,已经临近子时了,他的房门自始至终都没想敲响过。
这使得裴衍之甚至连双唇都抿成了一条绷直的线。
直至子时已过,等了将近半个晚上的裴衍之,皱紧的眉头徐徐舒展开来,紧绷的薄唇也放松开来。
脸上仅余下一片比夜风还凉的冷淡漠然来。
看来昨晚只是一场意外,今晚她是不会来了。
说什么想要吃桂花糕、枣泥糕什么的,都只是说说罢了。
一个被惑心术控制的傀儡罢了,能指望她有多少自主能力。
是他魔怔了。
裴衍之的眼神更冷了,旋即一挥衣袖,不远处的烛光,顺势而灭。
男子刚想推着轮椅往床榻的方向行去,却不想手还没摸到轮椅,人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推着轮椅就往房门的方向走去。
不好!
他怎么能忘了她根本不识路……
昨夜能寻到院子可能才是个意外。
一想到白日里乔桥推着他甚至往池塘的方向走去,裴衍之的心忽的慌了一下,之前的慕容桥虽然会水,可现在这位乔桥姑娘却是完全不会水的,不然也不会在泅渡进无定山庄的水道里呛水昏迷了过去。
若是,若是……
裴衍之挥袖就掀开了而前紧闭的房门。
随着砰的一声响,男子的轮椅已然到了门口的位置。
刚想越过门口,回首望见身后圆桌上摆放的两碟点心,男子沉默了一瞬。
一刻钟后,提着一个红漆食盒的裴衍之就径直往池塘的方向走去。
此时已然子时三刻了。
只可惜花了整整两刻钟,将整个无定山庄所有的角落都找遍了,裴衍之也没注意到乔桥的身影。
将轮椅停在一座留着潺潺溪水的假山石而前的裴衍之,最后眯了眯眼,便调转轮椅径直往乔桥的院子而去。
果不其然,顺着女子并没有关严实的窗户缝隙,他就看到了一只白嫩嫩的小脚挂在了床沿之上。
裴衍之:“……”
他觉得刚刚在整座无定山庄里找来找去的自己活像个被人耍得团团转的傻子。
女子屋里的灯未有熄灭,在微弱的灯光下,提着个食盒的裴衍之默不吭声地看了那只惹人嫌的脚半响,刚想转身离去。
却不曾想下一秒,一道低低的叹息声就传进了他的耳中。
裴衍之下意识抬眸,便看见一只白皙的小手就掀开了眼前青纱帐,露出乔桥写满了愁绪的小脸。
只一眼,裴衍之就看出了现在的女子正是处于惑心术控制下的傀儡状态。
也就是说,她今天晚上不是没因为大执着醒来,却不晓得为什么并没有去到他的屋子里吃糕点。
而是独自一人在自己的屋子里唉声叹气。
这不,已经趿着绣花鞋,坐到了梳妆镜旁,托着下巴,望着不远处的海棠琉璃灯就开始发起呆来。
每隔五息,就会换只手托下巴,同时叹上一声。
这样的状态,叫刚刚还满心恼火与迁怒的裴衍之不解地皱起了眉头。
见对方一叹起气来就一副没完没了的架势,终于看不下去的裴衍之轻咳了声。
可能是听见了窗外的动静,乔桥的叹息声骤然一听,旋即疑惑地站起身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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