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自己父亲叹息之声,冯劫也明白,从古至今,丞相之位都是轮流坐,没有见过谁能阻止新人的崛起。毕竟,每个时代都会有它的终结。
因为自己的父亲和李斯,提出的郡县制符合皇帝的意志,所以二人取代的隗状和王绾。
而如今,则是李阳的新政改革,符合了皇帝的意志,所以李阳取代自己父亲和李斯,也是无法避免的情况。
只是,虽说明白这些道理,但是却没有谁会甘愿退让。
虽然如今的朝堂上,李阳总掌朝政,但自己的父亲怎么样也还是国政院的副院长,而且老士族们都拥护于他,只要不辞官,将来待李阳把所有人都得罪尽了,父亲显然可以像甘龙那样,号召士族,一举打倒李阳。介时,大秦的朝政,还将是冯家说了算。
想到这里,所以冯劫道:“父亲不必过于悲观,想当年那甘龙,不也是被行新政新法的商鞅势压一头,蛰伏多年后,还不是振臂一呼,打倒了商鞅么?父亲此时万不可就此辞官隐退啊。只要您老不辞官……”
“你不用说了。”
冯去疾哪里会不知道自己儿子的想法啊,立即打住了他的这个念头,道:“为父我不是甘龙,他李阳也不是商鞅,扶苏更不会是嬴驷。新政能否成功,不在于为父,亦不在皇帝,全在于李阳。”
“在于李阳?”冯劫一愣,不解道:“父亲是说,李阳不一定能施行新政?新政可能会失败?”
冯去疾若有所思道:“这个……就看此次的土改,他能不能全国彻底推行了。能够让全国推行,新政便是成功了,如果无法做到全国推行,便是失败,所以,就看他的手段了。”
“噢?父亲不是说,土改新政,是大势不可挡吗?”冯劫有些蒙了。
冯去疾道:“朝堂上不可挡、不可逆,下面的郡县,天高皇帝远的,是否按令实行,谁去查?谁去管?他李阳能管得了四十多个郡?数百个县,成千上万个乡亭乎?”
冯劫一听这话,双眼一亮,一拍大腿,惊道:“对呀,怎么孩儿就没想到呢!”
确实,土改新政要想推行,首先就是必须由下面郡县的官员来推行,可是这些郡县的官员们,才是各地最大的土地兼并者,他们和当地的一些士族、土豪,会自己干掉自己吗?
只要各郡县不遵从土改新政,或者嘴上遵从,但实质上却造假,欺上瞒下,那么这土改新政根本就是一句空话。土改失败,后面的新政更是无从说起,显然父亲眼光确实独到。
冯去疾起身,不再说话,转身来到了院落之中。
院中有一水池,一股清泉,顺着假山上的水渠,流入水池。
冯去疾捡起一片落叶,放在了水渠的高处。
只见,那片落叶在湍急的水流中,顺着水渠,势不可挡的往前冲去……
冯去疾伸出手指,想将那片落叶阻拦下来,可是水流太过湍急,落叶撞在手指上,很快再次顺着水流,继续往下冲去……
最后,落叶顺着水渠,冲到了假山底下平静的水池当中。瞬间,落叶的冲势一止,在这潭平静的水池上面旋转,慢慢地,慢慢地,落叶移动到出水口,一个旋涡,顿时将这片落叶给吞噬了个无影无踪……
冯去疾眼神锐利,遥望着恢复如常的水池,同时似自言自语,又似是在对身后的冯劫道:“水渠湍急似朝堂,水池平静似天下,这片落叶能否搅动这潭池水,就看落叶自己的本事。我冯家,只须静静看着这个水池,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做,只须静观!”
冯劫听闻此话,再想到刚才父亲丢下的那片落叶,眉头微微一挑,似有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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