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抬指抹去唇角的血渍,为她把了把脉,脉像虽仍极弱但已趋于平稳。他以血珠炼功,现今强力将内力灌输于她体内,这功力想必是被吸纳在了血珠中。她的身体已近油尽灯枯之时,如今也仅靠这颗有他一半功力的血珠维系着最后一丝气息,若血珠取出,不过半个时辰便会香消玉殒。但愿搜罗世间珍奇药材调理再加之血珠滋养能将她的本元修复,可枯木要想逢春,又谈何容易。
醒来已是五日后,温暖有些茫然的看着帐顶,睡的太久脑子有些懞一时竟想不起究竟发生了何事。耳边传来细微的房门开合声,她侧眸瞧去,一袭红衣映入眼底,眼睑再微微往上抬了抬,瞧见了一张过份妖孽却透着丝苍白的脸,向来邪挑的媚眼中似有什么在涌动,她看的不甚明白。
“孟、孤、染?”她像是不确定般一字一字的唤道,声音因久睡带着丝沙哑。
“还好,人未被睡傻。”孟孤染将药碗搁在床头扶她坐起身,侧身在她床边落坐端起药碗舀了勺药喂给她。
“我睡了很久?”
“不久,不过五日罢了。”他说的很随意,仿若这五日不过就是眨眼的瞬间。
“……”她见递至唇边的药勺,微微有些不自然,这样的孟孤染太过于温柔了些,她不适应,“我自己来就好。”
“你确定?”他收加药勺将碗递给她,“也好,省得本座麻烦。”
药碗就搁在眼前,温暖抬了半天也不过将棉软无力的手从被子内挪到被子外,她心头郁卒面上却淡然自若,“我想了想,我刚醒来这身子还很虚弱得多储存些气力才行,不若就劳烦你去帮我叫弦月来喂我?”
“你这是嫌弃本座?”孟孤染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本座此生还从未侍奉过谁,如今屈身侍奉你倒还遭你嫌弃,难不成你是觉着以本座的身份还比不过那小丫头不成?”
“……就因为您身份太尊贵,所以我才不敢劳您大驾。”温暖瞧着他那笑身上止不住的起了层鸡皮疙瘩。
“你明白就好。”孟孤染重新舀起勺汤药喂给她,“所以得本座侍奉是你的福气。”
“……”温暖张口将药喝下,过了这半晌后脑子也清醒不少,昏迷前的事在脑中纷至沓来,不知君熠寒现在如何了?他体内的毒应该都解了吧。思绪似又开始朝不可掌控的方向发展,她赶紧转移注意力问道:“我是你救的?”
“不然你以为谁还有这般通天能耐,能扭转乾坤,把你将自己糟蹋得所剩无几的命给救回来。”孟孤染语声中泛起抹冷意。
“当时也是别无它法,如若不然我何至于赌上自己的性命。”她唇角泛起抹苦笑。
“他对你来说就如此重要?重要到你不顾性命也要救他?”孟孤染眸中隐有怒意汹涌,“他那一掌几乎要了你的命,你根本就不该救他。”他道是谁将她伤的那般重,没想到细查之下竟然是她心心念念却又伤她极深的君熠寒,虽他伤她是情非得已,但伤了便是伤了,如今又将她打至重伤,前伤她的心的伤她的身,这个男人究竟有什么值得她爱?
“若非是我,他也不可能中毒,既因我而起,便得由我来承担这后果,这岂不是很合理?”她笑看着他,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语中将一翻生死波折说的甚是轻描淡写,仿若两人之间也不过此前她所说的她只是不想欠谁而已。
“本座倒希望如此。”他看着她的眸似洞穿一切。
孟孤染离开后,不多时弦月端了碗热粥来。这个甚少情绪外露的女子自明月阁那场大变后,似乎变得格外多愁善感了些。
“阁主,你终于醒了。”弦月抹去眼角的泪,端着粥坐在床边喂她。
“哭什么?我醒了你应该笑才是。”温暖打趣她。
“弦月这是喜极而泣。”她想着这些天她重伤昏迷不醒到现在都仍是后怕不已。
“这些天照顾我幸苦你了。”
“这些天都是孟公子在照顾您,我根本连这个房都未被允许踏入,直到刚刚孟公子才差人来告诉我你醒了让我准备些粥给你送来。”弦月神情因未能照顾温暖而有些抑郁。
“他?”难怪先前送药进来的是他,她落难时似乎总是他救的她。这个人,她真的看不透。
“对了阁主,前些天你昏迷时有人送来了这个。”弦月拿出个空白信封递给她。
“我手没力气,你帮我打开。”
弦月依言将信纸拿出依言展开递给她,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龙苍乃碧玉箫。”
他当初离府去江淮时送她的拇指大小碧绿通透用来招唤暗卫的碧玉箫竟是以龙苍制成?她微微有些恍神。
“阁主,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去叫孟公子来。”
“没事,不过是想起些旧事罢了。你先出去吧,我有些累了想休息。”
“那阁主您先休息,我就在门口守着,阁主有事直接唤我便是。”弦月将温暖扶下躺好,将她的被子掖了掖又将炭火拨大了些后这抬步往外走去,走了两步顿了顿想起件事,但思及孟公子有吩咐阁主才刚醒不宜劳神忧心,不要拿些琐碎之事烦她,遂也就忍了没说。
卧床休息了三日,终得孟孤染同意可以下床活动。至她醒来后,孟孤染除了每日前来查看她伤势外几乎不见他的踪影,但向来孟孤染神龙见首不见尾,她也并未再意。她见弦月欲言又止的模样,开口道:“可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孟公子不让属下拿这些事让你费神,但属下觉着这事阁主似乎挺重视,是以不知道究竟说是不说。”弦月眉峰微皱透着丝苦恼。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不说?”温暖有些无语的瞧着她。
“是。”弦月神色瞬间轻松道:“前几日您正昏睡时,慕容城曾传来几次消息说您要的东西已取来,打算当面亲自赠送给你,并与你共商大事。”
“这么重要的消息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温暖头疼,但想着自己那几日昏睡,后又卧床不起,他们也是为她好,遂语气尽量平缓道:“我不是在怪你,只是一时有些心急。那你当时如何回的,现下他可又来了消息?”
“属下当时对来传信的人说你有急事处理回了汐月国,回来后会主动联系他。但他今日又派人来传了消息,说若是您若再不安排与他会面,他便与其它人合作,言词间极度强硬。”
“通知她三个时辰后老地方会面。”温暖眸色微动道,她与他只私下见过一次,这老地方自是指的醉仙楼。当时在喜善堂时赛诸葛已几乎认定他与寒王结盟,纵然她不确定,但以她当时对君熠寒的态度,她也能得出“闵思”与君熠寒关系匪浅的结论。若她未落入白鹰洛绯手中,这消息便定已告之了慕容婧,她与慕容婧的“合作”便再无可能。而慕容婧若寻求外援,除了汐月之外,剩下的便是金国。她定会找慕容城。此前她怀疑这二人是否有商量勾结,经此喜善堂走这这一糟之后,无论他们前面是否有勾结,现下却是他“亲自”将他们送作了堆。只要慕容婧找金国做外援,便必然会将“闵思”与寒王“关系匪浅已结盟”的信息透露给慕容城,断了他极有可能想与汐月强强联合的念头。而慕容城此时态度强硬,也正印证了这一点。
“慕容婧那边近日可有甚消息?”她问。
“自您昏睡后就再无任何消息。”
果然如此,既然这样……那么她何不将计就计。温暖唇边泛起抹别有深意的笑。
“阁主,您今日真要见慕容城?您身子尚还这般虚弱……”她语声微带迟疑道:“孟公子若知晓了,恐也不会同意您去。”
“不过楼上楼下坐着谈几去话而已,又不是去多远做什么劳神费力之事。再者,孟孤染近日神龙见首不见尾,只要你不说,他怎么会知道。”
“可是……”
“放心,我不过是见见他,从他手中拿个东西顺带下个套而已,与休息也没什么差别。”
“……”能把给人下套说得理所当然,世上除了阁主怕也找不出几人。
醉仙楼雅间,面容微沉大步而入的慕容城正欲对温暖发难,但瞧见她握拳低咳周身透着难以遮掩的病弱气息后,神色有些讶然的问道:“右丞这是回国处理事务时受伤了?”
“太子请坐。”温暖抬手作“请”。
慕容城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还站着,遂咳了咳掩饰尴尬坐下。
“闵思近段时日并未回国。”温暖直言。
“什么?”慕容城皱眉,面泛怒色,“你竟然欺骗本太子。”
“太子息怒,闵思未实言告之太子殿下,实有苦衷。”温暖和声安抚。
“苦衷?”慕容城冷笑,“本太子倒要听听看右丞有何苦衷,若右丞不说出个能让本太子接受的由头,本太子不与右丞结盟也罢。”
有了慕容婧做备胎,这底气可真是足了不少。温暖眸底划过抹轻嘲,语声却调出几分怒意道:“闵思之所以欺瞒太子,乃是拜翎国太后慕容婧所赐。”
“慕容婧?”慕容城面泛疑色,“这和慕容婧有何关系?”
“太子刚问闵思‘右丞这是回国处理事务时受伤了?’,闵思既已言明并未回国,那么这伤从何而来?”他不待慕容城出声便自问自答,“此伤乃拜慕容婧所赐。”愤然道:“闵思险些命丧在慕容婧手中。”
“她何至于要害右丞?”神色几度变幻的慕容城已被温暖这强大的信息给几乎震昏了神思,慕容婧竟然差点要了闵思的性命?他惊诧好奇期间的缘由的同时,心底却又不禁为这事拍掌叫好。无论他与闵思合不合作,但慕容婧如此待闵思,她与闵思这恶交得如此深,怕是闵思会不惜一切说明灭了慕容婧为自己报仇。如此……他若与闵思结盟,就算不怎么出力,这慕容婧也定会被灭,自己到时只管得利便是。看来,他还得争取与闵思合作,但闵思与寒王……他心头又有些犹疑。
“她加害闵思的缘由说起来还与太子脱不了关系。”温暖饮了口茶,意有所指的抬眸看向他。
“这件事可与本太子没有任何关系。”慕容城见这锋头突然转向了自己,赶紧从思索中回神敝清与慕容婧的关系,“慕容婧害右丞本太子可是半分不知,右丞可千万别误会本太子。”
“太子想哪里去了。”温暖笑笑,“闵思所指与太子有关,是因慕容婧在闵思参加皇太弟大典后曾又被太后请回商议结盟之事。若太子不信,大可派人去查查,太后当日是否派人将闵思召入宫中。”
慕容城心头冷嘲,原来慕容婧竟找过闵思合作,难怪现在找他,想来是发现闵思与寒王的关系,知道不可能再有机会合作,是以便来找他?
温暖继续道:“实言,当时闵思并未答应她的提议,但也并未拒绝。直到见过太子详谈后,发现你我于天下大势上极有默契,且慕容婧不过有翎国三分之一的势力,而太子身后却是庞大的金国作为后盾,闵思自当选择太子为盟友而拒绝了慕容婧。”
“所以右丞便选择了本太子而拒绝了慕容婧,慕容婧因此动怒,欲除掉右丞?”被温暖一袭捧高踩低的话听得颇为顺心的慕容城自动作了推理接下了她的话。
“没错。”温暖点了点头。
“可是具本太子了解,慕容婧应该不至于这么蠢才是。杀了右丞就等于与汐月为敌,她现在内乱未平,哪还有心力去招惹汐月?就算有这心力,她也没这实力。”慕容城思了思提出疑问。
这太子倒还不至于太蠢,温暖抬眸瞧向他,眸底十分应时的泛起抹痛恨,“她自是没这么蠢,不止不蠢还极为高明。”
“哦?”慕容城双眸紧盯着温暖,拿起杯子喝了口茶等着她的下文。
“她派人模仿寒王的笔迹写了封信邀请闵思去府里共商大事,闵思见是寒王邀请不疑有它当下前去,再被她安插在王府里的人秘密带进寒王的书房。寒王天生警醒回房后感到有生人气息,当下不动声色一掌袭来,可怜在下那时正因久等坐在暗处打旽,待惊醒欲避时胸口已结结实实的中了一掌,而寒王因动用了内力,竟然引得体内不知何时中的毒毒发。王府的人赶来看见这一幕……闵思府外久等的属下见闵思入寒王府未回……”其后果不言而喻。
“好一出大戏。”慕容城唏嘘,催促道:“后来呢?你与寒王兵戈相见?”若这样的事态发展,那她和寒王结盟之事又如何说?难道慕容婧骗他?
“自是没有。寒王是何等心思通透之人,再加之闵思的三寸不烂之舌及王府内纠出的给他下毒的内奸,一切自是真相大白。寒王所中之毒乃明月阁之毒,自是唯有喜善堂可解,然许是现实太过悲催,喜膳堂的堂主竟是慕容婧的人,她见重伤的闵思及中毒至深的寒王,当下起了杀心。闵思与寒王险些遭了她的毒手,合力欲将她擒住,却因当时我二人均生命垂威,是以被她给跑了。”温暖扼腕叹息。
“所以你二人同生死共患难之后,就顺理成章的结盟了?”他深吸口气道,只觉这戏真是跌宕起伏,引人入胜。
“然。”温暖瞧着他入戏及深的回味之色,唇畔泛起抹满意的笑。戏,过真则无趣,过假则起疑。一部好的戏,必须虚实结合方能让人陷进戏里而不自知。而她所编写的这幕戏,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纵然他去查,也只会更加深信不疑罢了。
慕容城将这出戏细细的品味了翻,叹息般覆掌而击道:“好一个瞒天过海借刀杀人嫁祸江东祸水东引挑拨离间以逸待劳隔岸观火一石多鸟的连环妙计,若陷入此计中的不是正是你和寒王,而换了其中一方,只要一入此局,怕就不是如今这形势,这天下局势得瞬间变幻了。本太子扪心自问,单就这条计策,本太子较之慕容婧自愧不如。”他皱了皱眉道:“具本太子所知,她虽不蠢,但也不至于对天下大势擅谋到如此程度,如若不然,也不至于将自己弄到如今这般艰难的地步。但这次这谋略也的确出人意料了些,难道她身边出了什么高人谋士?”
“太子对慕容婧很了解?”温暖见他陷入思索中,遂转移话题道。
慕容城眸底异色一闪而逝,笑着道:“所谓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对于自己的敌人,本太子自是要多加了解。”他语落,眸一凝道:“既然右丞选择了与寒王合作,那右丞是拒绝了本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