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做吧,你那把刀不行!”
一名骨架宽大,但是皮肉却是近乎贴着骨架的流匪站了出来,他从腰间拔出一柄明晃晃的弯刀,虽然是调侃的话语,却显得颇为郑重。
老天爷已经不给他们这些蝼蚁活路,干旱,地震,酸雨,蝗灾……能让粮食绝收大灾一样接着一样,这些年来几乎就没停过,这世间已如炼狱,活着人苟延残喘,连个人样都没有了。
“老大,你还是太心善了,要我说,应该拿他寻乐子。”
“你有这兴致,倒不如省省力气,多噼些柴火。”
流匪的老大举起了手中刀,准备了结了这名在孤村之中苟延残喘的孩童性命,让他离开这已如炼狱般的世间。
轰隆——
一道远比雷霆轰鸣更加爆裂的声音骤然响起,巨大的轰鸣,所携带的动静瞬间让下方仅存的四名活人瞬间呆滞,两耳嗡鸣,神志不清,头晕脑转。
而当其中的悍匪老大清醒过来时,他惊骇欲绝的抬头望天,茅屋坍塌所露出来的窟窿,让他能够看清天穹高处的异变。
绚烂霞光弥漫天穹,本就昏暗的天光被彻底压下,而充斥天地之间的晦暗之气,在仙霞的笼罩下,被一扫而空,瑞气蒸腾,金虹挂空。
宏大的景象让三名流匪呆若木鸡,而原本就如同一只被彻底激怒的小兽般,准备搏命的孩童,也是仰着头,呆呆望着天空,不明所以,他不明白这代表了什么,但是他只觉得现在的天空真漂亮,比他记忆中的任何时候都要漂亮。
“仙人!”
突然,手中拿着满是豁口破刀的流匪颤抖着抬起头,语气中说不出是惊喜,还是惶恐,望着天穹高处一座悠然浮现的楼阁,双膝缓缓弯曲,而后跪下。
以他的目力当然看不到什么,但是他却能感觉到那处突然浮现在天穹的仙家楼阁上,有一道目光正静静地注视他。
仅仅是他,他的同伴同样有那种感觉,在这股目光的注视下,他们心中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只能颤抖着跪在地上,等待那道目光的主人,审判他们这些年的行径。
“……”
天穹之上,浮光阁中,风秉文默默地注视这一方堪称辽阔的天地,一时之间都不知该做何表情。
天书善功记录上,最新的那一行,所表明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所耗去的五十六万善功,换来的便是这处残缺的末法天地。
就此残缺天地的广阔而言,他倒是没有任何意见,但是除了地域的广阔之外,他再也找不出任何一处优点了。
灵气稀薄,几近于无,地脉枯竭,生机绝灭,举目望去,遍地黄褐,只有寥寥几点清脆,但却依旧如风中烛火,随时都会熄灭。
这般情况,与他过往所得,大相径庭,让风秉文一时间都有些怀疑,他这一次许愿,所消耗的到底是善功还是恶行,怎么会得了这么一处随时都会崩坏毁灭的残缺小界?
“天书,可以更换一下愿望吗?”
风秉文在心中默默问道,天书没有任何动静,显然是懒得搭理他——祈愿一经完成,概不退换。
千般想法,万种念头,最终只在风秉文的心中汇成两字。
血亏!
但这是他许下的愿望,即便是血亏,也只能是牙齿打掉了,含着泪咽下肚子,绝不可能舍弃。
再怎么说,这也是一方小界,虽然灵气马上就要枯竭,地脉断裂,生机即将彻底灭绝,万物将迎来终末,可也并非没有抢救的希望。
嗯,应该可以救吧,风秉文望着在自己的丹田气海中沉浮的移山鼎,有些不确定地想到。
但不论他的想法能不能实施,也必须进行一番尝试,不然难道眼看着这方末法残界走向毁灭吗?他好不容易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善功,岂不是打了水漂?
“聚!”
风秉文手掐法诀,那于天间涌动的千条瑞彩,万道霞光顿时尽数被收进浮光阁中,这可都是灵气,用一缕少一缕。
若是散落在这一方枯竭的小界中,可不知需要消耗多少精力,才能够重新收回。
那随他降临此界而显化的异象,顿时随之消失,风秉文收起浮光阁,落到了下方最近的一处,有生灵存在的破布村落中。
“拜见仙人!”
三名流匪看到落在面前,锦衣羽冠,仙姿飘逸的风秉文后,不敢怠慢,连忙跪倒在地上,大礼参拜。
不管这一位是真的仙人,还是妖魔伪装而成的,都是他们惹不起的。
只不过,风秉文的法眼扫过眼前四人不过凡俗,身躯内外,其所一切,甚至包括些许想法,都在他的眼中显露。
风秉文总算是知道了高境界,就是在看低界境界的小辈时是何种滋味,这让他感觉颇为惊悚,面对境界更高的存在时,若无手段,暴露出的事物,比没穿衣服都更为彻底。
“唉!”
三名跪倒在地上的流匪心情忐忑着等待着这位仙人发话,他们只听到了一道幽幽的叹息,随即他们眼前便是一黑,再也没有了任何知觉,意识陷入到黑暗之中。
“末法季世,遍地禽兽!”
风秉文收回剑指,由衷感叹道。
当生存都成问题的时候,法律的约束便荡然无存,秩序会被践踏,被道德约束的野兽将会被释放,同类相食便成了极为普遍的现象。
他能够明白这种情况出现的缘由,也能够理解那些选择变成野兽的人,但是他不能接受,也无法容忍。
“他们的头怎么掉下来了?”
一道好奇的声音响起,此地除却风秉文字,唯一的生灵好奇地问道,他抱起一颗滚落到他脚边的头颅,鲜血淋遍全身,他居然将头颅放回到那仍旧在淌血的断口处,似乎想接上去。
“……”
风秉文看着眼前荒诞怪异,而又分外恐怖的一幕,再一次无言了。
因为长时间的饥饿,瘦骨嶙峋,筋骨暴起,头大而身子小的孩童抱着一颗满是污秽的肮脏头颅,想要接在一处无头尸体上——他太小了,不知道死亡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