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闻言立即噤声了。她知道自己若是再敢说一句,孙氏一定毫无商量余地地将她留在家中。
可是看着三个姐妹个个装扮得比她光鲜,自己一身姜黄暗淡无光,四娘忍不住眼眶红了。
她忘记了,她这一身还是从二娘那里好声好气地求来的新衣裳,刚穿上的时候还好好的美了自己一把。
孙氏才不管这些,直接携了二娘的手就出了门。薛氏忙去扶了孙氏的另一只手。
三娘与五娘紧跟其后,四娘一人落在了后头。
五娘最近几日才渐渐出了屋子,只是她前一阵子大病了一场,脸色有些苍白,原本就不大的小脸跟是跟个巴掌大了,再也不见以前的开朗阳光。却是因为这样让她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气质,容貌更加惹眼。
出了二门,孙氏与二娘共乘,五娘非要跟三娘一辆车,薛氏只好与四娘一起。
上了马车,三娘也不说话,只闭目养神。
五娘憋了许久,才期期艾艾地朝着三娘开口道:“三姐姐,你听说了没有,我姨娘她,她在流放的途中逃掉了。”
五娘知道三娘应该不希望听到这个消息,不过她憋了许久的话,满府中似乎也只有三娘可以说了。以前她还有姨娘,现在却只有姐姐。父亲,父亲从来就是不管她们的。
三娘闻言没有睁眼,只淡淡“嗯”了一声。
这一声却给了五娘说下去的勇气:“姐姐,你说姨娘她会跑到哪里去了?听说官差们一直没有寻到她,她会不会回来看我啊?我……我好想她。”五娘说到最后有些哽咽。
她也没有想要三娘回答她的话,她仅仅是想要找个人说说而已。
三娘明白这一点,便任她小声抽泣,没有开口,更没有相劝,似乎是睡着了一般。
***
王家的马车穿过皇城的小胡同,上了大街,出了皇城门往内城去了。一行七八辆马车,在内城中的人来车往中并不算扎眼,因为这里是京城。比这排场大的,多了去了。
可是在路过内城的西城的时候,远着主街道的一个小胡同口,一个包着头巾,穿着蓝色粗布衣裳的妇人却是两眼紧紧盯住了王家的那几辆马车。
这妇人三十岁左右的样子,嘴唇有些干裂,面上也有些风霜,但是在周围一堆来来往往的普通妇人当中却能看出当初白皙的皮肤和依旧楚楚可怜的气质,也让她鹤立鸡群起来。
这妇人眼看着马车走远了,干裂苍白的唇畔颤了颤,溢出了喃喃的几声,要离着很近才能听出来她喊的是“玥儿。”
她下意识地上前迈出了一步,似是想要跟上那一队马车,身形却是有些踉跄,只是刚走出了这么一步,手腕就让人一把抓住了。
妇人似是被惊醒一般,惊恐地回头,却对上了一张凶煞的面孔。那是一个身材魁梧的虬髯大汉,也是一身粗布衣裳,面孔被粗卷的络腮胡子遮住了,看不分明,只能看到一条狭长的伤疤从右眼角到左边耳下生生将脸分成了两半,很是恐怖。
那虬髯大汉二话不说,拉着夫人就拐进了巷子里。
这条巷子弯弯曲曲,很是狭窄,两旁堆满了杂物,地面上湿漉漉的,还有些高低不平的小水沟。绣花鞋踩上去还偶尔会踩上些不知名的粘稠的物质,让人作恶。这样一个小巷却是有一个很惹人遐想的名字,叫做胭脂巷。
之所以会有这样一个名字,是因为这里是京城中很是有名的一条繁华街道的后巷,这条街道叫做城西十二条街,是京城最有名的勾栏院聚齐之地。
每日中午,懒起梳妆的青楼美人们,都将洗脸水泼到了这个后巷中,洗脸水中满是脂粉胭脂的香味,那些自命风流的文人墨客们便给这个巷子起了这么个名字。
可惜,美人们不光喜欢往这里泼洗脸水,还有洗澡水,洗脚水以及各种水。瓜子壳,香蕉皮,西瓜籽更是应有尽有,积年累月,这条原本暧昧绮丽的胭脂巷早就没有了当初的风光妩媚。
那妇人满脸厌恶地被那汉子拉扯着走在了小巷子中,若是从后面看就会发现原本弱柳扶风的女子,这么一走路竟然是一瘸一拐的。
这时候,只听“吱呀”一声,不知那个窗户开了,一盆不知道什么的水泼了下来。那妇人吓得急急避开,却仍是湿了裙角的一片。羞愤地抬头,却只听到“砰”地一声关窗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