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千儿止住笑声,对谢又安道:“谢统领自管放心,千儿侍奉先皇这么多年,也没见误了先皇何事不是?”
“那不一样——”
先皇英明神武,凡事自由忖度把持……
谢又安话说了半截,自己意识到再往下就是对当今圣上的不敬,嘴巴紧闭,不再说。
晁千儿刚入宫时,如一石入水激起千层浪。谢又安在边关听了只言片语的传闻,泓利帝病重,先皇以女子身份把持朝政,朝廷动荡,后宫更是无一宁日。
泓利帝驾崩前夕,临妃请了个戏班子入宫,意欲谋害先皇。晁千儿就是这个戏班子中的小跟班。
宫中究竟发生了何事,谢又安年幼,朦朦胧胧地也不太懂。只知道先皇一夜之间血洗后宫,清理朝堂,天亮时先皇着帝王服居于龙椅。
她身边就站着晁千儿,一直到现在。
先皇在宫内遇刺时,晁千儿也在。谢又安亲眼目睹了这个平日里总如花摇曳的女子,在血泊之中开出腥煞气,痛苦狰狞到完全陌生。
她浑身染血,头发散乱,双眼却亮得惊人,闪现让人心惊胆战的光。先皇讲到她的名字时,她一直戒备紧绷的身体突然放松,也不似常日里的妖媚,是谢又安从未见过的柔情似水。
只可惜先皇的话没能说完。
那时候,谢又安以为她会随先皇一起去了,胜过一个人在宫中孤苦伶仃,形单影只。
没想到她一个转脸,又如往常一样美艳,直扑当今圣上而来。
不,似乎比以往更娇媚一些。
从内心来说,谢又安不想看到她和圣上有何牵扯。因她的身份特殊,恐朝中大臣有所非议。又因为,谢又安在私心里希望,能有人凭着爱意惦念先皇。
但看如今,圣上对自己全是不耐和厌烦,她们要如何,自己也是无能为力的。
晁千儿步履款款,对谢又安笑道:“谢统领此番受罚不能饮酒,千儿下次另酿了送于你。”
梦言斜睨着谢又安,看得谢又安终于站不住了,躬身告退。
梦言落座,晁千儿倒了一杯酒,香甜味道扑面而来。梦言记着谢又安说自己酒品差,小口抿了下去,尝个味道而已。
晁千儿在她身边坐下,捻起另一只玉杯自己斟酒,问道:“陛下怕醉么?”
梦言不答她的话,仰头喝了那杯酒,反说:“味道挺好的,你跟谁学的?”
晁千儿拎起白玉酒盏,又给她添满:“这些东西,便是自己琢磨也该琢磨出来了。宫内生活也不过如此,侍奉先皇也有那些宫女,用不着我插手,时间充裕得狠。”
梦言心思转了转,问道:“你在宫中多久了?”
晁千儿也不细想,随口道:“我进宫时陛下还是个包子大的奶娃娃,你说我进宫多久了?”
少说也得十来年了!那些朝官也真是锲而不舍,抓着一个人十年前的身世不撒手,随时都能拿出来做文章。先皇在位时也不说给她个什么封赏,一句话就能抬高她的身价,临到死了一句“好好待她”还说半截。
白跟了她那么久。
梦言端着酒盅,装作不经意似的问道:“那这宫中的人,你都熟悉?”
晁千儿伸出手,指尖托着梦言的手轻轻往上虚抬一下:“陛下光顾着说话,喝了呀!”
梦言躲了一下,干脆把酒盅放下:“我问你话呢——你在宫中这么久,又没什么事情做,肯定没少闲逛吧?”
晁千儿不说话,微微侧着身子,给梦言留个侧脸。
梦言无奈,只好喝了那杯酒,继续问:“后宫那么多人,你熟不熟?”
晁千儿才满意,又倒上一杯,一边想一边说:“我跟他们熟识,他们跟我可不熟。”
碍于身份,那些人不敢也不愿意和她多接触吧。
梦言自觉地端起酒杯:“那你有没有觉得哪个人的行为突然发生变化,跟以前完全不一样?”
晁千儿眼波流转,秋波暗送,掩着嘴笑道:“这个……自然是有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