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了,程序是失败的,每个插入写着预设程序的回收智芯的志愿者,都在一瞬间崩溃了。”
“也不能都怪你……”
“你别误会,我当时并没有任何负罪感。当时的我认为这些都是值得的,必要的牺牲。我甚至还训斥了那些为此悲伤的议会成员,让他们把眼光放长远一些,要为了人类着想,而不是自己的小家庭。”
“那你还真是挺严酷的。启明星能那么做吗?我怎么不知道。”
“在我那个时代,启明星确实可以那么做。哪怕再过分些也没关系。你知道感同身受这四个字实际上,除非自己也经历过同样的遭遇,否则只是一句空话而已。在我自己的家人遭遇不幸之前,我连那样的空话都懒得讲。接下来我做了更多的实验,毁了更多的人。不论是志愿者,还是强行被执行的人,在我的眼里统统都只是试验品,是工具。如果最后不是被失去家人的伤痛打醒,我想我可能最终会变成议会里的那些妄人的一员,或者好一点变成个虐待狂之类的。”
“没想到你的故事还有这么猛的料……”
白墨的心情十分复杂,如果这些是真的,那么先生其实没比那些议会里的人好多少。先生的生命过于漫长,尤其是痛苦的后期让他终于有了更深刻的领悟,可这并不能抵消他曾经犯下的那些罪行。
“没想到吧,其实我也是个混蛋。只不过现在老了,是个折腾不起来的老混蛋……不过这个老混蛋拥有数不清的失败经验,在多年的冥想推演中,我相信我在那些无辜的生命里,找到了破解思维密码的钥匙。但是我再也不想多浪费一条生命,不能面对那种差点把自己也逼疯了的实验了。所以,我想把它,‘亲手’交给你。”
一条机械臂在白墨身边缓缓伸出,机械臂绕过白墨,完美地和先生的影像融合。先生夸张地做了个从头上取出智芯的动作,然后对着白墨摊开手掌。在他的手掌里,放着一枚看起来时代久远但依然质感鲜明的智芯。
白墨抱着肩膀低头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先生一动不动,好像定了格。终于,白墨快速拿起先生的智芯,握着拳头对先生的影像挥了几下:
“我可不会让任何人来参加你这个实验,这东西我就算是帮你留着了。”
先生的影子郑重地给白墨鞠了个躬,微笑说道:
“从今以后它就是你的了,你想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作为一个大魔头,你还挺客气的哈。”
白墨的嘲讽并没有让先生感到不快,反而他很放松,好像终于完成了一生的使命。
“如果我还有能力的话,我会用自己做这个实验。失败了正好就承担了后果。不过呢,我对自己很有信心,我想的更多的是如果成功了该怎么办。交给议会?或者自己利用起来?或者干脆毁了?毕竟这个东西如果用不好的话,不仅不会帮助人类,反而会毁了人类。你说呢?白墨先生?”
“哟!不容易呀!您老人家都跟我这么客气了!您这是想让我上套儿啊!美的你!你这玩意儿,幸运的话我帮你带进我的坟里。不幸的话它跟我一起死无葬身之地,或者说不定哪天一高兴我就把它给扔了!”
“当然当然,往后都是您说了算。我已经从这件事儿里解脱出来了,以后的世界就不是我应该考虑的事情了。”
“对喽!您老人家还是想想怎么气死白赖地多活几十几百年吧!不过智芯拿出来之后,您老那记性可还行啊?”
“谁知道呢?我还指望着这记性差点儿更好,那我就清净了!”
“这境界还真是不一样了啊!佩服佩服!”
“太多年没离开过智芯了,感觉靠自己的记忆力回想一些事情,还挺缥缈浪漫的。”
白墨记得那种感觉,确实就如先生所说的一样。自然的回忆没有声音,也没有清晰的画面,但是能体会到美妙的情感。当那份情感在心头融化,脸上会不自觉地留下微笑。
“时间过得真快。一百多年好像一转眼就过去了,能在最后碰到你,我愿意相信这是上天赐予的邂逅。”
“老人家别这么肉麻啊,我鸡皮疙瘩都掉地上了。”
“呵呵,好。那咱们就此别过吧。希望一切顺利,就不要再见了。我也该进入休眠状态了,能量波动就要开始了。”
“好嘞,那您睡个好觉?”
“我走了。照顾好你这个朋友,这孩子人不错。”
“有机会的话,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先生的影子已经消失了,在影子刚才的位置上剩下了一支孤零零的机械臂。白墨不知道先生是不是听到了他最后说的那句话,想到以后真的不会再见,心里有点酸酸的。这么长时间以来,白墨还是第一次和可以称为长辈的男人交朋友。虽然只是在一段互相需要的时间里聊天作伴,先生的形象却在白墨的心里一点点丰满生动着,不仅填补了白墨生命中的某个空缺,也让白墨对生命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想到如果计划失败了,说不定白墨还能继续被困在这里和先生聊天作伴。白墨赶忙摇头,让自己不要有这种想法。这是一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任务,失败意味着张洋会死,对白墨来说,这绝对不能接受。
又过了一会儿,张洋终于醒了过来。他擦干净口水,伸着懒腰说:
“我刚才梦见你和一个男的说话来着,说的什么没记住。”
“清醒了?”
“无比清醒。”
“赶紧!千万可别搞错地址啊,能量不多了。”
“哎?这个女孩怎么办?”
“你别管她,赶紧的!”
白墨拉起张洋,按照茜茜的说明谨慎地启动装置。张洋也不敢怠慢,连忙一边回想威尔森展示过的那个地址,一边小心翼翼地输入连线。几秒钟的安静后,通讯器传出一阵嘈杂刺耳的噪音,随后是一个连性别都听不出来的电子音应答:
“说出上次分别的地点。”
张洋挠了挠脑袋:
“洞里?”
“说出分别时我身上的细节。”
张洋回想了一下:
“袖口有点脏,应该是食物的油污。”
“张洋。”
通讯器传出了老鬼的声音,张洋高兴的握住了双拳。
“师父!终于联系上你了,我刚才还以为拨错了呢!我现在和我朋友白墨在一起,我们需要帮助!”
“怎么回事?”
“我刚睡醒,喝了点酒太渴了。我喝口水慢慢给你说啊师父,这个事儿有点复杂……”
“哎!你别喝这个水!”
白墨一把拨掉张洋手里的水杯,不过张洋还是喝下去了一小口。“咕咚”的一下,张洋咽下肚子:
“怎么了?喝你口水都不行,你个小气……”
话没说完,张洋一翻白眼儿倒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臭小子!说话!你没事吧?!”
白墨气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无奈只好硬着头皮接老鬼的话:
“老鬼先生您好,我是张洋的朋友白墨。他刚刚不小心喝了安眠药,睡一会儿就没事儿了。看来只能由我来给您说明一下情况了。”
片刻沉默之后,老鬼在另一端叹了口气:
“行啊,这智商确实是张洋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