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建极殿,到了云台门。
见到万历皇帝的时候,与自己想象的场景大不相同,按照小时候电视里演的那样,万历应该坐在盘龙宝座上,身后有一群不阴不阳的太监拿着伞、扇列在两边,旁边儿还有锦衣卫拿着大金锤子虎愣愣的戳着。
眼下这位万历皇帝,年纪五六十岁的样子,头戴网巾,保不住边缘的白发,一脸的皱纹,身材略微发胖,正拄着拐杖遛弯。
见小太监要去往古铜仙鹤里放血檀香,立刻被万历何止,对小太监吼道:“香不花银子?赶紧给朕滚出去。”
张雪年在丹犀上看的真切,心想这皇帝陛下的性子,也真是……不俗。也真的是难怪了那些与他相处的大臣们了。
试想一位满腹经纶的士大夫,跟陛下正文绉绉的说着之乎者也,陛下忽然喊一嗓子,把香灭喽,费钱!是何等的尴尬场景。
“臣张雪年叩见陛下。”
拄着拐杖的万历皇帝,打量了张雪年约莫半柱香的功夫,这位沧州府出身的少年生平喜好他早就摸得清清楚楚,包括他偷盗自己福禄膏的事情。但他对这少年并不反感,尤其是他在那般走投无路的绝境之中,还能想出生意,领着一群弟兄走出一条活路,甚至还解决了天津卫的大难题,在万历看来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今日虽然是头一次见面,但是张雪年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那股精气神,让万历对张雪年的印象到了几个极佳的地步。
张雪年的皮肤白皙,虽然骑马赶至,却看不出任何风尘之色,下巴略微有些圆润,一看就很有福气,额头很是宽阔,一双浓眉,带着刚毅的神气,万历将张雪年看了一个遍,恨不得将自己那位锦衣卫中的灵魂画师痛打一顿,这般俊朗英武的年轻人,在他的陛下太过于糟蹋了。
“天津卫暴乱,漕运紧张,卿辅助徐大人不辞辛苦,组织人手,又为朕灭了鞑虏三百精骑,忠勤可嘉,又闻卿饱读群书,安抚流民,可谓忧国忧民,朕心甚慰。”
换做旁人,万历这般三言两语,大概早就会激动的痛哭流涕,但张雪年表现的却很淡然。
“食君之禄,解君之忧。”张雪年回答道。
“说人话吧。”万历敲了敲玉阶,“这一套朕都听那些老臣说腻了。你真以为你偷朕福禄膏的事情,朕不知道。”
这种事情如何瞒得住,但是当张雪年成为锦衣卫百户那一刻,他就知道万历没打算追究这事儿,当下继续说道:“臣本意只想做个安稳的富家翁,奈何时局动荡,环境日益戡乱,臣在乱民和陛下之间做了抉择。事实证明,报皇帝陛下您大腿的感觉很不错。”
万历第一次见到有人这般跟自己说话,心中倒没有火气,反而感觉趣味横生,“何为抱大腿?”
“陛下可以理解为识时务。”
万历皇帝何等聪明,听张雪年这么一说,自然瞬间明白了其中含义,苦笑着摇摇头道:“朕的腿可能比一个百姓,千百个百姓要粗,但终究比不过千万百姓的。”
说道这里,万历叫太监拿出一副契约,“朕穷,也没啥赏你的,这份契约你收着,以后内廷会派人查账,你这也算是皇商了。朕还是那个意思,朕投资你,只要三成利,从你开始,每代子嗣,朕要加一成,至张家只剩三成为止,你可愿意。”
“臣谢主隆恩。”张雪年知道这是实打实的天恩,不磕个头,对不起万历的大方。
万历却用拐杖挡住了张雪年,“行了,搞这些虚头巴脑的有何用处?给朕弄来银子,才是真的良臣。”
一听皇上这样说,语气中充满了渴望,张雪年忽然来了勇气,也忘记礼节,抬起头来,双目炯炯有神的弯折万历,声音洪亮道:“陛下,别的咱不敢说,这搞钱咱是一把好手。”
太监们一听都惊了,之前这么跟陛下说话的臣子或者是太监,确实做到了能搞钱,可现在都凉了。
大家看向万历,却见万历面色红润透亮,很明显是内心舒坦,不过万历似乎很有经验的样子,对张雪年说道:“能弄到银子,还不惹到天怒人怨,一般事情朕都可以给你顶着。”
张雪年也意识到这位帝王的与众不同,他对于大明的朝廷的穷非常理解,没过多久,万历又说道:“对于辽东的事情,你有不少看法吧?现在不少臣子说要招抚,也有臣子说要打……”
张雪年一听脑仁都疼,这种国策性的事情是我能操心的吗?
结果万历跟了一句,“这都跟你没什么关系,朕自有主张。”
张雪年的表情分外精彩,皇上你是真的皮啊。
老皮老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