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咏龄躲在屋里根本不敢见人。
裴家送聘礼那天,长长的队伍惹得街坊四邻都出来瞧热闹。绢帛、银钱、猪羊、三牲、野味海味、茶叶果子、油盐酱醋、椒姜葱蒜,沉甸甸的二十抬一点也不含糊。众人都说杜咏龄苦尽甘来,嫁到了好人家。
裴云岚的小丫鬟桑葚悄悄来了杜家,塞了一张银票给她,让她不要有负担拿去置办嫁妆。女方的嫁妆如果太少未免丢脸,桑葚交代完裴云岚的话就机灵的溜了,怕她不肯收。
四月初八,宜嫁娶。
裴云霄根本就没睡好,娶亲原来不比下场考试轻松。裴家上下为了他的婚事忙得脚不沾地,他这个当事人倒是闲着没事干。吃过早饭,慢条斯理得洗过澡,裴云岚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笑着建议他不妨看看诗词,免得做不出催妆诗来杜先生不肯放人。
妹妹的提议很有效,看着书他纷乱的心情也沉静了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仆人捧着新郎的青袍请他更衣。换好衣服,裴云岚走了进来。
“哥,我来给你理理头发。”
裴云岚在书案前摆好镜子,拿着篦子给理头发。她什么都没有说,倒是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怎么了?一句话也不说。”
“喜极无言。”
弄得差不多了,裴云岚又给他整了整衣服,她歪着头看着哥哥,厚脸皮的篡改了李商隐的诗道:“裴郎年最少,青草妒春袍。”
裴云霄刚想说她做酸诗,桑葚就来报:“小姐,迎亲的傧相少爷们都来了。”
“走吧。”
傧相自然是唐闻卿和陈莲甫,还有蒋庭源。大家开了几句玩笑,陈莲甫见她一身簇新的鹅黄色绫袍,同心髻上系着同色的珍珠头须,绾着根糖玉簪子,娇嫩柔美又不喧宾夺主。
裴云霄骑上马,傧相们加上舅舅往上林坊去了,裴云岚则回去盯着酒宴看准备的怎么样了。
四月的晚风温柔地吹拂着他的衣袍,暮色轻柔地笼罩着上林坊。裴云霄原本平复的心情又紧张了起来。到了杜家门口,杜家亲友早就摩拳擦掌的等待他了。
裴云霄拂了拂衣袍下摆,躬身一礼念道:“天上琼花不避秋,今宵织女嫁牵牛,万人惟待乘鸾出,乞巧齐登明月楼。”
杜家的亲戚连连摆手,裴云霄只得再吟道:“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春。不须满面浑妆却,留着双眉待画人。”
一个年岁颇小的小郎君看了看裴云霄身后的人道:“这几位公子怎么不念呢?”
“哈哈哈哈,我来。”唐闻卿站了出来,“催铺百子帐,待障七香车。借问妆成未?东方欲晓霞。”
“玉漏涓涓银汉清,鹊桥新架路初成。催妆即要裁篇咏,风吹鸾歌早会迎。”陈莲甫也紧接着吟道。
“不知今夕是何夕,催促阳台近镜台。谁道芙蓉水中种,青铜镜里一枝开。”
裴云霄念完这一首,蒋庭源适时地奉上红包,门神一样的杜家亲友们终于肯让他们进去了。裴云霄把一只活雁扔进院子里,杜家女眷们捉住大雁先用红罗包住,又用五色丝线捆住了大雁的喙。
梳妆妥当的杜咏龄害羞地低着头坐在床上,裴云霄将另一只捆好了喙的大雁放在新娘脚边。新人对视了一眼,虽是乱哄哄的场面,可又好像什么都听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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