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伍个太阳 05

    伍个太阳 05

    小黑发狂的原因在事情过去一周后终于被查了出来。

    专门负责照顾小黑和小花的一位工作人员出于对老板的憎恶, 被人买通后花费了漫长的时间在小黑的食物中掺杂了其他东西，同时更换了给小黑注射的疫苗，变成了有刺激性和针对性的激素。

    因为做的非常隐蔽，每次掺杂的量都很少, 所以在老板让兽医给小黑看病的时候也没有被检查出来。也是这些东西量太少的关系，只给小黑吃都用了超过三个月的时间才致使其发狂，故而小花幸免于难。

    这件事情查明原因之后, 整个养殖基地里的员工出现了一次大换血, 不少员工都被辞退。高仪这位救了大家的人虽然没有被明面上辞退, 可他的工作全都被顶替，也没有谁敢靠近他跟他说话了。

    所有人都用一种注视着怪物的眼神盯着他看，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原本跟他住在一个宿舍里的人全都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跑去了其他宿舍。就连老板似乎也不想看见高仪的脸。

    在高仪救下王老板的时候他是王老板的救命恩人，可同时他也是杀死王老板心爱之物的“仇人”。

    如此, 高仪顺势把辞呈递了上去。

    乔一来到天然野猪养殖基地的时候, 高仪正在山上一片视野开阔的草地上坐着。

    他的面前是一片连绵不绝的绿油油的牧草, 后面是种满了果树的林子，一大群野猪围着他嬉戏打闹或者懒洋洋的趴着晒太阳。

    长大的野猪虽然有些长残, 但那些被精心照顾的小野猪看着都很可爱。

    一头三条纹的美猪照常满含期待的将一朵好不容易在好来的花放在高仪身边仰头看着他, 这一次的高仪倒没有将这头锲而不舍的三条纹美猪推开，而是将那朵小花拿了起来, 然后别到了小美猪的头顶上。

    三条纹小野猪仰着头想要去看小花哪里去了, 但它不管换什么姿势都看不见，只一个劲的后退还跌坐在了地上，看起来特别蠢。最后还是高仪把它抱起来, 放到不远处小车玻璃窗跟前它才看清楚了自己的模样。

    只是这头傻猪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车窗上倒映出来的那头小野猪就是自己，只以为是哪头小野猪竟然也被高仪抱在怀里。

    突然生气的三条纹美猪超凶的对着车窗倒映出来的小野猪哼唧半晌还企图用自己的蹄子去攻击对方，然而被高仪抓在手里的三条纹小野猪划拉半天都没有办法碰到车窗玻璃。盯着车窗玻璃里动作跟自己完全同步的倒影看了半天，三条纹美猪才反应过来。

    被高仪抱在怀里那头别着小花的野猪好像自己是自己嘛！

    于是三条纹小野猪美滋滋傻乐起来。

    高仪有些嫌弃的把这头突然向自己发射爱心光波的小野猪放到了地上，还不待他走开，就发现原本自己玩乐休息的野猪们突然躁动起来，一个个朝着他涌了过来，然后全都特别怂的缩在了他的身后小声哼唧。

    这还是高仪第一次见这些每天看谁都跟看“辣鸡”一样的野猪们露出这种怂样，然后他就看见了不远处的乔一。

    “……乔老师你来了。”高仪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跟乔一打招呼，也不奇怪为什么这些野猪会这个样子了。

    “我来接你回去。”乔一说。

    并没有多做停留，高仪跟着乔一一同离开。

    被留下来的野猪们还以为这跟以前的每一天一样，他们跟着高仪开着的小车跑了一会就停了下来，该做什么做什么。

    高仪直接把车开到了生活区，回宿舍拿了自己早已打包好的行礼。

    来的时候高仪只有乔一给他准备的几件衣服，走的时候倒是多了点东西——一些在养殖基地里较为常见的小花和青草，被风干之后做成了植物书签，每一个书签上还写着是编号多少的小野猪送给他的。

    小野猪们送给他的那些口粮就算了，他还没有本事把那些东西也保留下来。

    在高仪收拾的时候，系统团子就趴在窗棱上盯着看，在看到那些书签后，系统团子有些难过的回到乔一身边：“高仪真的已经没有办法感受到那些感情了吗？你看他的这些植物书签……他一定非常喜欢那些小野猪吧？我看他这两个月跟那些野猪相处的真的很好啊。”

    乔一用指腹摸了摸系统团子，并未解释，而是直接去问高仪：“你很喜欢那些野猪吗？”

    高仪把收拾好的背包背在身上，“谈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对现在的我来说这些野猪只是不讨厌而已，你知道我的情况。只是从理智上来说，以前的我应该会很喜欢这些小家伙。”所以他才会把野猪送给他的这些东西保留下来。

    不是因为他的内心中有喜悦的感情，而是从理智上来说，他觉得自己“应该”会喜欢而已。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高仪脸上的表情非常普通，仿佛那些野猪对他来说就跟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事物一般，同他没有任何关系。

    可正是这种平淡与普通，系统团子却拿出了一块光做的小手帕嘤嘤嘤的擦起了眼睛，揪着乔一的袖口说：“乔一……我们把那些野猪都买回来好不好？一想到要是哪一天高仪能够恢复对感情的感知，知道自己养的小野猪都被别人吃掉了，我就好难过好难过，难过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乔一：“……”

    “我看那些野猪真的喜欢也很信任高仪，如果它们发现高仪再也不会出现了，会不会很难过啊？如果乔一突然不见了，不管我怎么找都找不到，我一定会特别特别难过……啊……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我的心就好痛哦。”说着系统就用两条光做的小触手捂住了自己圆滚滚的身体上应该是心口的位置。

    乔一：“……”

    系统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背上中：“你说如果高仪哪一天重新拥有了情感，对现在自己的不作为感到愤怒，他会不会想要开始报复社会？把那些吃掉了猪猪的人们全都杀掉……”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乔一把喋喋不休的系统团子抓到了手里，在它光溜溜的头顶上用力rua了一下，“你最近又看了什么东西？”

    系统抽着鼻子说：“最近看了一些网友们说的伤痛文学，听说十几年前挺流行的，每次我都看得心里一抽一抽的疼，真的太虐了qaq。”

    乔一：“……以后这种伤痛文学还是少看点吧，现在流行爽文，这一山的猪我都买了。”

    系统哇得一声惊喜的抱住了乔一的手指：“乔一真是太棒了！你是我的大英雄！”

    乔一微不可见的弯了下唇角。

    在乔一带着高仪离开之前，王老板赶了过来。

    虽然乔一给自己和高仪在王老板和王大爷面前立了贫穷却坚强不屈的人设，但不管是王大爷还是王老板都没有谁敢小看乔一。毕竟乔一是那种就算一句话不说站在那里，也无法让人忽视的充满了独特气质与强大气势的人。能够拥有这种气场的人，就算是龙困浅滩，终有一天也可以龙腾万里。

    王老板对高仪杀死小黑的事情心中多少有些芥蒂，却并不想跟乔一和高仪把关系闹僵。

    所以再出现的王老板脸上依旧挂着热情的笑容，只是这笑容里面多了一些属于商人的客气。

    乔一并未责怪王老板的芥蒂与见外。

    人类恐惧并远离可怕的异类是出于自我保护的自然反应，跟避开毒蛇与猛兽是一个道理。更何况在王老板那里，高仪在救了他的同时也杀了他放在心上的事物。

    高仪因为自身的问题并不觉得这些冷漠与疏离有什么，但站在一个普通人的角度来看，到底让人心冷。

    所以乔一在王老板控制不住的说出一些过于冷漠和带着一丝怨愤话语的时候开口道：“如果当时高仪不在的话，你还会对他感到怨愤吗？”

    王老板脸上商业化的热情笑容僵在了那里。

    如果当时高仪不在的话，他现在就不是站在这里，而是躺在棺材里，现在连头七都过了。而他那些员工们怕是也好不了多少，不说身死，肯定会有不少人受伤。

    小黑发狂的事情会变成一场特大事故。

    如果没有人能够阻止，小黑最后有很大的可能性是被警察击毙。即使小黑能够在事后冷静下来，大概率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王老板抬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那脸上的笑容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苦闷与痛苦，“抱歉……我不想说那些话的，那让我看起来像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但是……”但是小黑和小花对他来说，不仅仅只是“宠物”或者天然野猪养殖场的种野猪而已。很多养过宠物，并且养了很多年的人都会明白他的心情。

    道理他都懂，包括小黑为什么会发狂的原因也查了出来。但是只要看着高仪的脸，他就无法控制的会产生不好的情绪。这也是他这些天来为什么不想跟高仪接触的原因。跟其他觉得高仪像是怪物而不敢接近的员工相比起来，王老板在这方面的恐惧反而要淡一些。

    乔一没有再多做停留，直接带着高仪回学校了。

    经过两个月的时间，学校上山的路经过修整，变得更加宽阔平坦，专用大巴也给安排上了，司机是学校雇佣来的退伍军人。还是乔一从泰营长那边要来的人，名叫张旸，退伍前属于特种部队士兵，身手非常了得，只是腿脚受了永久性伤害行动不便。

    不过穿着学校分发的制服，坐在驾驶座上的张旸乍一眼看去就是一个爱笑憨厚的普通人，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厉害的地方在哪里。

    他见乔一上车后扬起了八颗牙齿的灿烂笑容打招呼，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高仪的身上，“哎呀，这就是乔姐的学生吗？我还没见过呢。”在说这话的时候，张旸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高仪。

    乔一知道张旸为什么会这么关注高仪，像是他们这些经常在生死边缘穿梭的人，很多时候即使没有任何有用信息，也能够凭借自己的直觉判断出一个人的危险性。

    在陌生人眼中可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高仪，放在张旸这种人这里，简直就跟拉响了警报器一样需要关注。

    乔一拍了下张旸的肩膀，让他安心，“是我的学生，他这两个月被我安排去了野猪养殖基地，今天刚接回来。”

    得到了乔一肯定的回答张旸就不再多费心，他自从成了种太阳特训学校的正式员工后，跟乔一接触下来对乔一是真的服气。乔一不仅在个人能力上让他折服，他也感觉的出来乔一对他完全没有那种对待“残疾人”的歧视或者多余的怜悯，同时乔一又会在很多不让人反感的细节处表现出对员工的关心。

    因为这些，张旸都跟着卞晓宏他们一起喊乔一“乔姐”。

    像是高仪这种“危险分子”，在乔一的手里肯定翻不出浪花来。

    上山的大巴开得慢悠悠，山间的风也吹得让人很舒服。高仪靠在窗户边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外面看了良久，突然转头问乔一：“乔老师，怪物是没有办法生活在人群中的吧？”

    他把头转了回去，“不管做了多少伪装，不管能够坚持多久，怪物总是会被人们认出来，然后被排斥出去。而且……乔老师，你知道我有多少次在脑海中幻想过将那些人全都杀掉吗？”

    高仪说话的声音非常平缓，态度平常的像是在说着什么普通而又无聊的话语，可车里的另外两人都知道他说的非常认真。

    他是真的这么想。

    张旸通过车厢里的后视镜看了高仪一眼，心中啧了一声。

    他可以确定，如果这小子不是乔一的学生，估计距离成为超级罪犯也不会太远。

    回到学校后的高仪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倒头就睡，乔一找了向元龙来让他去谈天然野猪养殖基地买野猪的事情。

    一开始向元龙还以为乔一是要买几头回来给大家加餐，结果一听是“全all”，并且是买回来放山里散养给高仪一个惊喜，整个人都有点斯巴达。

    不过他们对乔一的任何决策都没有意见，向元龙很快就调整了状态，跟乔一表明：“我很快就会把那些野猪全都带回来，等着我的好消息。”

    高仪回到学校后一觉睡到了第二天，醒来后的高仪就在学校里盯着那些来来回回的特别培训班学员看，除了这些学员，学校里还多了几辆看着有些特别的车，里面有一些扛着摄影机或者背着化妆包的人。

    所有被高仪盯着看的人都觉得脖子凉凉的，一个个躲着他走。

    就这样看了大半天，乔一把高仪喊了过去：“我们来定一个约定吧。”

    原本显得有些神游物外的高仪把注意力转到了乔一身上。

    乔一说：“这个世界上对现在的你来说有趣的事情并不多，那你要不要做一个尝试。”

    高仪安静的目不转睛的鼎和乔一，那双漆黑的仿佛没有任何光亮的眼睛让人觉得可怕，他听见乔一说：“尝试杀死我。”

    一直连眼睛都不眨的高仪突然眨了下眼睛，那双自醒来后犹如木偶的眼睛活络了两分，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乔老师你刚才说什么？”

    坐在桌子后面的乔一将双手交叠在一起，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尝试杀死我。”

    她见高仪脸上有些茫然的神色继续道：“我对你的过往做了很多了解，也对你进行了足够的观察。你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学习对你来说从来都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你比其他人更加了解这个社会的规则，却又因为自身的问题，在情感上要比旁人显得更加凉薄，却又有着可怕的自控力。

    “现在的你一直处于失控的边缘，渴望鲜血的本质并非是为杀戮，而是追求这种行为所附带的刺激感。但是这个世界上对你来说足够让你停驻的人事物并不多……”如果这种刺激感无法得到满足，那高仪以及与他相同的人，只会选择做出越来越可怕的事情，甚至于以此挑衅警方。

    “要不要尝试一下？杀死我？”乔一问。

    高仪收起面上的茫然与心中的惊讶，他用一种非常认真的神色打量乔一，发现乔一是在以一种非常认真的态度跟他讨论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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