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宫宜贵人郭络罗氏,即可前往寿康宫,哀家有话要训!”
寿康宫大殿,四位貌美如花的女子并排而站,尼楚贺和韵贵人立于皇太后两侧,宫人们得了皇太后的旨意都自觉退了出去,只留下几个中年嬷嬷和寿康宫的管事太监。
“袖子撩起来!”皇太后深吸了一口气,暗自稳定心神,轻声说道。
几位宫嫔面面相觑,犹豫片刻,都把宽大的袖筒卷起,露出洁白如藕的胳膊,中间那一点朱砂却是红得耀眼。轮到昭嫔的时候,只见她面露惊恐之色,苍白的脸庞毫无血色,‘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声音里带着无限的悲哀和痛苦,“臣妾有罪,请太后责罚!”
尼楚贺杏眼圆睁,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皇太后神情恍惚,摇摇晃晃走到昭嫔跟前,脸上带着一点点希冀,“皇上他宠幸过你,对不对?”
众所周知,去年腊月,昭嫔在长春宫小产,之后便一蹶不振,不问世事。既然小产过,那一定给皇帝侍过寝……
昭嫔只一个劲儿地摇头,眼泪顺着脸庞不停地往下流,“臣妾欺瞒皇上太后,所犯‘欺君’大罪,死不足惜,只求太后饶了臣妾的族人,这一切乃臣妾擅作主张,与他们无关。”
“去年小产,那是假的?”皇太后紧抓住昭嫔的肩膀,灰褐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疯狂。
昭嫔悲痛不已,用手帕捂住嘴巴轻声抽泣,点点头。
“那死去的皇后呢?是不是也还是处子之身?”
“皇后姐姐的遗体是由臣妾一人清洗入殓的,她嘱咐过臣妾,咱们嫁入皇家,万事要以大局为重,不可叫天下人看了爱新觉罗家的笑话……”昭嫔声音哽咽,一边摇头一边说道,“所以……臣妾才假装怀孕……万岁爷,万岁爷是个好皇帝……”
皇太后面色惨白,跌坐在椅子上,目光空洞无神,不再年轻的脸庞满是伤痛和悲哀,突然哭了出来,“冤孽啊……冤孽啊……”
尼楚贺大惊,她怎么也没想到后宫竟然会是这个样子!原以为是她防范妥当,才没让傻帽皇帝近身,谁曾想傻帽对后宫的女人完全没有兴趣,到如今,妃嫔们竟然都还是处子之身,就连那死去的皇后,也都还……
韵贵人已从最初的心惊|变成了心死,呆呆地坐在一旁,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争宠?她争了这么多年,究竟是和谁在争宠?若不是今儿早上皇太后偶然发现她手臂上的宫砂,她永远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残忍!
看,从头到尾,她闹了多大的笑话,本就没有被皇帝宠幸过,还自欺欺人以为宫里就她最受宠;胡搅蛮缠干了这么多蠢事,又被打入冷宫呆了三个月……
大殿里是一片悲戚,几位宫嫔掩面小声哀泣,只听得到每个人的委屈和无奈,还夹杂着一丝不甘和怨恨;尼楚贺双眉紧蹙,脑子里那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越发清晰了;皇太后瘫坐在藤椅上,脸上一片茫然和无助,手中的佛珠被扯断,眼中迸发出愤怒的光芒;韵贵人目光呆滞,神情是如死灰般的沉寂。
突然,一个尖细的声音打破了这诡异而又沉闷的氛围,身着灰蓝色袍子的太监跌跌撞撞跑进来,“太后娘娘,不好了,万岁爷释放了傅亲王世子,把一匹马关进了宗人府。”
“什么?”皇太后‘腾’的一下站起来,用手扶住晕眩的脑袋。尼楚贺连忙上前,给皇太后顺了顺气。皇太后这时才稍微镇定下来,“你再说一遍。”
那太监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禀道,“怀玉格格去乾清宫找万岁爷理论,说她本不是有意伤害成安公子,只怪那匹马不小心失足,才错伤了成安公子,责任应该在那匹马身上。万岁爷听后大喜,认为怀玉格格言之成理,便下令抓了怀玉格格的马关进宗人府,释放了傅亲王世子。还说……还说让傅王府和鄂贝勒府之间的恩怨就此消除,化干戈为玉帛……”
“他这是糊涂!”皇太后一口气提不上来,脸色气得发白,“存心让天下人看咱们家的笑话,把一匹马关进宗人府……把一匹马关进宗人府……”
顿时提高了音量,拿起桌上的茶盏扔到地上,“那宗人府是什么地方,居然关了一匹马进去,他这是拿一个畜生与皇室宗亲相提并论!把朝中的文武官员当做傻子糊弄!孽障,孽障啊……”
大殿里的人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这样的皇帝,对她们来说还有什么指望?怪只怪自己的命不好,先帝爷就算再宠爱董鄂妃,总会去其他妃嫔那里走走,可万岁爷如今而是有余,从未踏入后宫半步。孤独终老也罢,至少还能保个一世荣华。
“走,去乾清宫!”皇太后全身都在不停地颤抖,皇帝是她一手教出来的,论责任应该由她担当,即便是以后当真亡了国,那也是她这个太后的过错!
尼楚贺淡淡地扫视了一圈大殿里的宫嫔,轻声一叹,“都散了吧,这都是命啊……”
命啊……
她与玄烨表哥分隔两个世界,这也算是命吗?闭上眼睛,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下,伸出舌头舔了舔,又苦又涩。蹲下身,把脑袋埋在膝盖处,轻微一阵抽噎,突又抬起头来,眼睛里带着坚定的光芒,脸上露出一丝不甘和愤恨,一个想法逐渐在脑海里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