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讶。
盖尔的生命体征正在减弱。
医生们止住了不断溢出的胰腺液,但她的生命体征还在减弱。
心跳、血压、脉搏。
象征着生命的一切正在消失,莫蒙尘不断地给出指令,想尽办法挽回盖尔的生命,但仪器所显示的,是盖尔正在死去。
长达二十分钟的抢救,莫蒙尘做了可以做的任何事情,但都没有效果。
生命在此刻如此脆弱。
她走了。
三线飘红,她的血压、心跳、脉搏,全部消失了。
“有其他意见吗?”
这里的护士和实习生或多或少都听过莫蒙尘的事迹。
100%医生,从不失败,他的手术台上只死过一个急救病人。
正规手术从不失败,哪怕这个病人的病情如此严重。但此刻,他们仍然感到震惊。
他们处于震惊之中,无言地回应莫蒙尘。
“死亡时间,”莫蒙尘道,“22点21分。”
莫蒙尘转身,取下面罩,打开手术室的大门,库里立刻从走廊的板凳上站起来问道:“老爹,结果怎么样?手术成功了吗?”
他的脸上充满希望,因为莫蒙尘从不让人失望。
除了这次。
莫蒙尘的脸上没有笑容,即便他刻薄又冷酷,如果手术成功,也应该露出微笑。
“我们尽了最大的努力,”
库里摇头大叫道,“不!”
“做了力所能及的一切措施。”
他后退了一步,脸上先是惊愕,然后是痛苦,接着是一连串的:“不不不不不!!”
“但是非常遗憾,手术失败了。”
莫蒙尘见过无数病人的家属崩溃,库里的样子和他们没有什么不同,他早该练就一副铁石心肠,但他此刻的心情却满是哀伤。
“不!”库里无比激动地吼道,“你是100%医生!你从没在手术台上失败!从没有病人在你手上死去!你不能现在告诉我你尽了全部的努力,然后手术失败了!你不能这么对我!”
“她的指肠动脉撕裂了。”莫蒙尘好像冰山一样冷漠,“这是常见的并发症。”
前世的他总是如此对待病人的家属。
库里坐在板凳上,埋头痛哭。
“她的癌症已经发展到晚期,身体也虚弱不堪。”莫蒙尘说着,像是在为这场失败找借口。
但他真的需要为这场失败找借口吗?
“我害死了她!我害死了妈妈!”库里想到的是盖尔之前有多抗拒手术,是他强迫她到医院检查,又是他把她带到了圣路西法接受手术。
是他,是他。
他开始大哭,就像我们任何失去至亲时一样,对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来说,母亲对库里而言就是生命中的一切,现在他的生命随着盖尔的消逝永远地失去了一部分。
看着他,莫蒙尘不知道该说什么。
——“莫医生,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他想起了与盖尔最后的那场交谈。
“请说。”
“当初被活塞队选中之后,埃迪兴奋了好几周,因为他最喜欢的NBA球队就是活塞队,里面还有他最喜欢的球员。”盖尔说,“是你。”
莫蒙尘当时想,他在季前赛训练营的所作所为肯定让埃迪·库里心中“最喜欢球员”的席位改名换姓了。
“后来,随着你们相见,他并不开心,他告诉我,你是世界上最糟糕的队友,你虐待他,嘲讽他,当着全队人的面让他丢脸,你糟糕透了。”盖尔继续说,“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你将会是埃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他没见过父亲,从小就调皮,在高中的时候缺乏管束,做事情总是很任性,他还是个孩子,他需要成长,需要严厉的管教,你做了我一直想做却没办法做的事情。”
“所以,我想最后拜托你一件事。”
“莫医生,”盖尔说,“我请求你继续管束他,更严厉地教导他,让他成为一个坚强,负责任的男子汉,让他变成一个更好的人。”
——现在,这个为母亲的逝去而痛哭的人,是男子汉吗?
那么,那个在队里任劳任怨地接受一切责罚的菜鸟,是男子汉?
也许都不是。
“你妈妈其实并不想接受手术。”莫蒙尘突然开口。
库里抬起头来,两眼泪花花地看着他。
“哪怕只有几个月,她也想要陪在你身边,因为你是就是她的一切。”莫蒙尘的话语让库里更加伤心,他夺走了母亲最后的岁月。
“但,你给了她接受这场手术的勇气。”莫蒙尘看着他。
“如果手术成功,她还能陪你很多年,但她担心失败,因此,她选择逃避,是你给了她勇气,让她接受了这场手术。”莫蒙尘说,“她希望你明白,我们总有一天要学会独自成长,我们要明白,我们这一生将为何而活,因何而死。”
“她一直希望你能自己像个男人一样坚强,在这件事上你做到了。”
莫蒙尘的双眼直视库里:“今后的每一天,你也要像现在一样,学会承担,勇于担当,做一个男人,你能答应我吗?”
库里的眼中仍然有泪,他依然像个没长大的男孩,从男孩到男人的转变,需要多久呢?
他抽泣着答应莫蒙尘,就像莫蒙尘在办公室答应盖尔·库里一样。
“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