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到车厢中,解语便忙急急上下打量孟优坛。见他衣冠整齐,显然没有吃到什么苦头,这略略放心了些。
孟优坛抚额道:“你来做什么?”
“我……”解语一反方才的伶牙利齿,顿了一顿,才说道:“来伺候你。”
“花魁娘子来做下人的事,真是暴殄天珍。”孟优坛柔声道:“解语,你送我这一程,我很感激。现在既已话别过,那你便回去吧。”
解语咬了咬唇,道:“我已经不是花魁了。”
“咦?”
“我今日为自己赎了身……”说着,她拿出一张略微泛黄的纸,看着上面那个鲜红的指印,出了一会儿神,从背上包袱里取出火石,将那张纸点燃了。
灰黑的余烬落到地上,薄薄地,宛如断翼的蝶,一吹就散。可就是这轻飘飘的一点灰烬,束缚了她那么久。
解语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余灰,向一直没有说话的孟优坛说道:“你放心,我跟你到帝都,等你平安我就会走。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一直也没存地什么想头,可是这次我实在不放心……”她用手拭了一下眼角,强咽下哽咽,声音却已哑了:“我不会缠着你不放的……你平安了我就走……”
孟优坛忽然伸过手来,她觫然一惊,他的手却只是为她掠起散落的鬓发。
“我不值得的……”他轻声道,“我……并不是你想的那么好。”
解语忽然微笑起来,泪痕依稀,笑颜如花,明明是娇柔的模样,却透出百折不回的坚决:“你也知道自己不好啊?可是没办法,谁让我就是——忘不掉你。”
方寸之间,两两相望。他近在咫尺的脸与过往的一幕幕慢慢重叠,一一涌上她心头。
那****端坐珠帘之后,听着下面人声喧闹嘈杂。那是在为她的初夜竞价。她木然地坐着,悲从中来之余,却有一点好笑:当日爹娘花了五十两就把她卖了,如今底下这些人,只为一夜风流,开的价可都是几百两,若是他们知道,定然要后悔的吧。
这么一分神,似乎心里好过了点。当竞价结束被送回房间后,她打量着如同洞房一般喜气洋洋,红被叠帐的铺陈装饰时,忍不住勾起了唇角。那是一个微笑的弧度。
“姑娘为何事而笑?”一个七分慵懒三分贵气的声音,带着笑意问道。
是位锦衣玉冠的公子,身长玉立,风采翩翩,手持折扇,一双桃花眼笑得人脸红心跳。
但又有什么区别呢?皮相再好,所求所欲,无非是一样的。
不过,总比是个面目可憎的人好些。
次日醒来时,那个人早已走了,旁边的锦衾,早已凉透。
后来她才知道,他是千州有名的孟王爷。
王爷又怎样?在这些事情上,同别的人又有什么不同?她入浴时看着身上的红痕,有些不以为然。
接过下一个客人后,她才发现,原来还是不一样的。至少,那个人不会这么粗暴。
但是,他不会再来了吧。她已经听过他风流的名声。这样的人,就是一只翩跹花丛的蜂,尝过一朵花儿上最甜的那一点蜜,便不再回头。
然而意料之外的,某夜她漫不经心地坐在阁里弹筝时,推开门的,是他。
“解语,我想你了。”
这样温柔缠绵的情话,纵然明白只是逢场作戏,从他口中说来,仍是忍不住为之心跳面红,分外蛊惑人心。
也许就是在那时沉沦的吧。但是等意识到自己的心事的一瞬间,她同时看到横亘于二人面前的鸿沟。
名叫做身份的鸿沟,不可逾越,无法漠视。若强行想要跨越,只会摔到底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那么,就让我慢慢忘掉他好了。把心意深深藏起,然后慢慢地,一点一点把它消摩掉。
但是,你要知道,心弦从不由人意。
解语再忍不住,眼泪簌簌直往下落。虽然早已捂住了口,却还是有支离的语句从指缝间泄露出来。
“我……怎么……就……忘不了……你……”
看着她微笑,看着她茫然,看着她落泪。自始至终,孟优坛未发一言。只是抚在她发上的手微微颤抖。然而,泪眼迷蒙的解语没有察觉到他的震惊,亦未看到他动摇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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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幕笼上淡淡的灰色时,郭旗下令停止前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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