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轻轻一推,屋门便悄无声息地滑开,屋中女子早就起身,盈盈上前,道:“许久不见,谢大哥。”
谢流尘心中有些欢喜,有些感慨,更多的却是不解,道:“折眉,你怎会在此地?”
原来这以一封信将谢流尘约来此处相见的女子,正是早间宋晓等人在昆阳偶遇的红衣少女,沧郡郡主宇折眉,楼定石亲封的折眉郡主。
已入深秋,天黑得越来越早。方才谢流尘来时天边尚可见晚霞余晖,现在已渐渐黯淡下去。宇折眉没有回答谢流尘的话,而是折身拿出火石,将几只烛台一一点亮,才道:“谢大哥进来说话吧。”
萤萤烛光下,直将宇折眉一身红衣照得如火焰般热烈,现在她没有戴面纱,烛光跃动着跳上她高髻上衔珠的金凤钗,唇上混合了金粉的红脂,那一种华美艳丽,不可方物,比早间宋晓等人所见时更加夺目。
这样的美色,谢流尘却是早看得惯了,他依言进屋,随手将门关上,摇头笑道:“出门在外,你却还是打扮得这么招摇。”
“谢大哥不也一样?”宇折眉浅浅一笑。
谢流尘道:“既是你相邀,我自然得穿得整齐些。”
“哦?难道谢大哥一路走来,都是蓬头垢面的不成?”
“折眉。”谢流尘佯叹道:“也只有你这么说我。”
“也只有你,总对我视而不见。”宇折眉幽幽道。
谢流尘心中一凛,面上戏谑之色顿时敛去,道:“折眉,你该记得我说过什么。”
“嗯,我记得。”宇折眉又是一笑,道:“快上桌吧,请你出来,总不能让你饿着回去。”
谢流尘心下暗叹,点头道:“嗯,你特意找了这家店,想来是有过人之处的,我可得好好尝尝。”
宇折眉引壶执杯,先为谢流尘面前斟上一杯,又为自己满上一杯,道:“此家菜品一般,这‘风驱’,却可算一绝,此杯由我敬大哥,以贺今日重逢。”
说罢二人对碰一下,双双一饮而尽。
再分别为两人斟满,她又道:“此杯贺大哥新婚大喜——我年初时抱恙未能赶上大哥的婚宴,亦借此杯赔罪。”说罢仰首一饮,覆杯以示。
谢流尘故意岔开话,道:“这酒本名玉瓯。世传此酒乃成帝欲立飞燕为后,谢后闻之,乃歌归风送远之曲,以文犀节击玉瓯酒,扬袖曰:‘仙乎仙乎,去故而就新!’是以又得‘风驱’此名,射‘驱凤’此事。”又夸张地长叹一口气,道:“可惜苏小三不在此处,否则定要摇头晃脑,扼腕长叹一番。”
“谢大哥不也长叹了一番?”宇折眉盯着谢流尘看个不住,直看得他心道不妙,半晌,方听她道:“虽说了典故,酒还是要喝的。”
“这个自然。”谢流尘松了一口气,举杯一饮而尽。
两人又喝了几杯,互相叙些别后情形。
谢流尘道:“你往年都是小雪之后才起身向帝都去,今年怎么如此之早?”
宇折眉道:“宁州昆阳上有个冬来会挺热闹的,往年总是错过,今年便早早出门,去逛一逛。”又道:“谢大哥呢?怎么会应了这么件差使?”
谢流尘冷笑道:“皇上的好主意,我便来了。”
宇折眉默然一会儿,道:“我虽人在沧郡,住得远,却也能听到些消息。谢大哥,当年你不是最恨这官场倾轧么?怎么如今却自己往这一网里来了?”
“父亲只有我一个儿子,他自己又是那冷清的性子,难道我便要任着谢家在我手上败下去不成?”谢流尘道:“我讨厌,可不代表我做得不好。”
宇折眉摇了摇头,道“你确实做得不好。”
“哪里不好?”谢流尘追问道。
“你的性子,风光霁月,心高气傲,受得住这权力场中的腌攒么?”
“也无非就是那样,说不得,只有忍了。”谢流尘道。
“忍?忍得到几时?谢大哥,你不往这浑水中走,依然可保得谢家的荣华,又何必费心费力去做不喜欢的事?”
谢流尘皱眉道:“难道你要我依着个女子,做个安乐体面的驸马爷?那同素日我们都看不起的那些纨绔子弟有何分别?你当知我不是那种人。”
宇折眉默然一会儿,忽然道:“谢大哥,你还记不记得我十五岁那年,你对我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谢流尘听她提起旧事,勾起现在一番心事,苦笑道:“折眉,那时我还太小。”
“那年你十八岁,如今你二十岁,怎么过了两年,就忘了这话不成?”
“皇恩浩荡,父命难违。”谢流尘伸手拿过酒壶,连饮两杯,面色不愉。
“皇恩浩荡……”宇折眉低声重复一遍他的话,像是没看见他的脸色一般,笑道:“金枝公主也是难得的美人,我曾见过她,当时只恨自己怎不身为男子——谢大哥,难道对着这样的美人,你也未曾动心不成?听说她对你情深意重,你若能回应她,岂不是皆大欢喜——”话音未落,却听谢流尘重重将酒壶一放,在桌面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不要再说了!”(未完待续推荐票、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