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似乎心情不佳,看着月柔的时候,眼中更是闪过不悦之色,是以她也不敢叫月柔跟着伺候,随着楚澈一道走了出去,好在楚澈身边还有一个周德福,跟了他那么多年,楚澈一个眼神,他便能知情会意。
不过一会儿功夫,院中的花架下的石桌上已然摆了两只玉盏和一把玉壶以及一副玉质围棋。剔透的玉质在月光下泛出泠泠之意,略略驱散了一丝烦躁。
念语待楚澈坐下之后,才落了座,虽已从方才与月柔交谈时的伤感中回过神来,却犹是觉得心内酸涩,她早已知道慕容致远之死与父亲无关,但总归也算是因她而起,下手之人多少也借了楚澈的由头才敢放手一搏,依楚澈这些日子的言行来看,他对念语与慕容致远一事不是不疑的,更是听闻他在御书房中是大动了一番肝火的,只是此事终究是涉及他作为一个男人,一个君主的尊严,是以不论怎样,在明面上,他都是不会追究了下去的。
念及此,念语只觉心神俱伤,在这场深不见底的争斗中,像慕容致远这般风华出尘的人却不得不成为朝堂之争的牺牲的人又岂止这么一个?
她微抬了眼,看着身旁的男子,清俊而绝尘,心中微动,他自幼在宫中长大,想来对于这种事情应是少见多怪了吧,这样想来,看着他的目光也不自觉地多了一份怜悯之意。
楚澈拿起玉盏,小饮一口,微微笑道:“怎么,小媛可是在同情朕?”
念语情知自己方才的眼神已露了痕迹,却也只能硬撑了下去道:“嫔妾不敢。”
“有何不敢?”此时周德福已领了殿内众人远远地站在一边,想来是听不到他们谈话之声,楚澈复饮一口,接着说了下去:“纵然是金枝玉叶,龙子龙孙,一旦长于皇家,虽说是金鼎玉食,但其中的黑暗又岂是能为人所道的?你若要同情,朕也无从反驳。”
看着那张俊朗的面孔上此刻却蒙上了一层皎皎月光也驱散不了的黯然,念语亦觉心中一紧,想起幼时靖褀每每从皇宫回来,虽说不敢议论皇家长短,但提及他在宫中的生活,总是苦笑而过,连他不过一个伴读都觉宫中生活之艰,更何况是从小在这高墙中长大的楚澈?
低头沉吟许久,念语才缓缓开口道:“皇上不必如此,皇室乃大周之基,受万民供奉,自也要受些寻常百姓所不必受的苦,正如君临天下,虽说大权在握,俯视众生,虽不必如常人要为生计奔波,却也要肩挑天下之重任,对于身边之人更是不能掉以轻心,莫说旁的,就是在这后宫之中,恐怕皇上与皇后也不能如民间夫妻一般相处吧。正所谓得失失得,何必患得患失,皇上实在不必如此伤怀。”
这一番话出口,连念语亦是觉得心惊,楚澈细品许久,见念语张口欲说些什么,微微一笑,抬手止了她的话头,想来她是要说些“一时失仪,口不择言”的请罪之词吧,是以他也不再继续了这话题,只道:“朕倒不如你一个女子看得透彻。”看着月华拢在念语身上,那丝笑意更深:“此等佳景,若不饮酒下棋岂不白白辜负?朕那日说过隔日便与你再杀一场,却不料后来竟被诸事所缠,竟是抽不得空来,今日既然有闲,那么还请爱妃执黑先走一步。”
听得他犹记得那日下棋时所言,念语略呆了一呆,才回说:“难为皇上还记得那时戏言,既如此,妾便先走一步。”说罢,举起一子落在了棋盘上。
楚澈也紧跟着下了一步,正是下在了念语落子的右边,状似无意道:“说与你的话,朕何时当过戏言?”
念语正落子欲下,听见此言,手不禁松了一松,那子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楚澈白子之右,念语脸上不由红了一红,只是楚澈却好似并未发现她的失态,仍旧盯着棋盘,复下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