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觉得她爹过于古板、迂腐,有点不通情理的傻气,但同时也很?感谢他,教会了自己何为正直,何为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因而她也只能咬着唇,对她爹说:“以后女儿不在?身边了,你好好照顾自己,生?病了就去请大夫,别老想着省那点钱银。”
贺兰瓷还在?想着,就发现自己正要被从姚千雪手里,交到了另一个人的手上?。
盖头下伸过来的属于男子的手掌,手指修长,白皙如玉,指节分明,正等着她把手掌交付,贺兰瓷回过神来,便把手搭了上?去。
“贺兰小姐,许久不见。”
陆无忧的声音极轻地飘了过来,透着股如释重负,却又带了点笑意?。
还真如陆无忧所说,两人一别直至婚宴。
贺兰瓷任由陆无忧把她的手握在?掌中?,垂下视线,然?后——便看?见陆无忧腰间?挂着的那个绣活丑得离奇的荷包,远了或许看?不清楚,离近了看?,分外不能直视。
还是靛蓝的,没人管管他吗!
贺兰瓷当即便低声道:“……你把荷包拆了!”
陆无忧扶着她上?花轿,语气十分温柔道:“这?不是贺兰小姐你自己绣的。”
言下之?意?,我?都不嫌弃,你嫌弃什?么。
旁人自是听?不见他们低声说话的,只能看?见穿着一身极致华美嫁衣,身形窈窕婀娜的新娘子正娇羞地将?手搭在?新郎手上?,刚才还有几分清冷气的状元郎这?会却笑得似春风化暖,醉人的桃花眼波光潋滟,笑意?温存缱绻,携着他的新娘子上?花轿,竟一时在?他脸上?寻不到半点病气。
有人立刻便想道,成亲冲喜说不定还真有几分作用。
当然?也有探着头表示不满的。
“为什?么新娘子非得盖盖头啊!”
“就是……让我?看?贺兰小姐!我?想看?贺兰小姐!”
人都进轿子里了,自然?是看?不到的,后头跟上?了嫁妆车队,队列便显得更?长了。
明明只是状元郎出来迎亲,但因为围观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倒闹得像是全城一并出来迎亲,队列一度行进的有些缓慢。
好不容易到了张灯结彩的陆府,贺兰瓷下轿子,听?着外面的声音忍不住压低声道:“怎么这?么多人……”
陆无忧正把她从轿子里再给拉出来,随口道:“来围观的。”
贺兰瓷道:“也……太多了吧。”
陆无忧道:“因为我?们名气大嘛。”
喜娘离得近,听?见他们十分随意?的对话,颇有些诧异地望向两人。
两人一人抓着红绸的一头,就这?么顶着众人热烈的视线,一步步缓慢迈进喜堂。
还没进去,贺兰瓷极小声道:“你爹娘来了?”
……山贼可以进城的吗?
陆无忧道:“没有呢。”
贺兰瓷心道果然?。
陆无忧道:“他们跑域外游山玩水去了,一时赶不回来。不过,我?妹过几天会送贺礼过来。上?头坐得是我?堂舅、舅母,论辈分也差不多。”
贺兰瓷好奇道:“域外?”
陆无忧笑了笑道:“回头跟你说,到了……有门槛,你小心脚下。”
里头自然?是高朋满座,还有陆无忧在?翰林院的上?官和同僚,六部一些他熟识的官员,内堂坐得几乎都是有品级的,引赞牵着那根红绸,正准备引他们进去。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一个有些慌张的声音:“二皇子到。”
贺兰瓷心头一紧。
可又有种?预料之?中?,并不意?外的感觉,她忍不住攥紧了手里的红绸。
在?慌乱中?隐约间?听?到陆无忧的声音道:“别慌。”
她忽然?慢慢又冷静了下来。
二皇子驾到,开路的仪仗自然?是十分惊人,远远地便有官兵开道,门口围观的行人被迫让出一条通路,后面车马护卫随从林立。
有百姓第一次见的还以为是圣上?到了,吓得当场便腿软。
萧南洵踩着轿梯下来,领口垂坠的翡翠银链摇晃作响,依旧看?起来金尊玉贵。
他踏步进去,视线首先便落在?新娘子那身裙摆拖曳的嫁衣上?,这?嫁衣似是量身定做,将?她的腰身衬托得恰到好处,却又不过分紧缚,腰臀玲珑有致,亦能看?见挺翘鼓出的酥.胸,一双素手从袖底伸出,攥着红绸,更?衬得肌肤白嫩。
萧南洵又忍不住屈伸手指,喉头微微一紧。
“不知二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陆无忧踏出一步,恰好挡住了萧南洵的视线,拱手行礼,姿态大方道,“敢问,二殿下是来参加微臣婚宴的吗?”他顺口便对青叶道,“给二殿下准备上?座。”
其他人这?时也都如梦初醒地给萧南洵见礼。
主要此时大家几乎都想起了,当初有关二皇子对贺兰小姐有意?的传闻,顿时表情便变得非常奇怪。
……难不成二皇子是来抢亲的?
这?应该不能够吧。
可众人边看?着二皇子竟真的,径直地,朝着新娘子走去。
在?场无人敢说话,都纷纷额头直冒冷汗,同时用一种?微妙的目光看?着大病初愈,可能还没完全痊愈的陆无忧,但见他本人倒是神色淡定,没有半分慌乱。
……兴许人也病傻了?
坐在?上?头的贺兰谨也很?震怒,刚要出声,门外又响起一个声音。
“徐阁老到!”
在?外头围观的群众已然?快吓傻了,因为这?来的新大官的卤簿,分明是朝廷一品大员的规制,谁能想到他和二皇子俩人几乎就是前后脚到。
徐阁老长须美髯,今年五十有几,是内阁次辅太子太傅兼建极殿大学士,明面上?是当今内阁的二把手,但因为首辅周阁老刚被迫回乡丁忧去了,实质上?已暂代首辅一职。
当然?,他也是今年会试的主考官,也就是状元郎陆无忧的座师。
果然?,见这?位美髯公后脚踏步进来,萧南洵终于停下了脚步,虽然?他其实现在?也没打算做什?么。
他可以无视他父皇的警告威慑挑衅,但面对当朝首辅,还是得掂量掂量,因为他记得当初就是内阁辅臣联合谏臣的几封奏疏,把他和他母妃逼得差点在?清泉寺回不来。
现在?他们还跃跃欲试地想逼他早点滚去就藩。
因而,萧南洵一笑道:“父皇说陆状元有大才,让我?多亲近,所以我?特地备了贺礼前来参加婚宴,不想吓到诸位。”
徐阁老也是笑道:“二殿下如此关心老夫的学生?,也是有心了。”
于是,大家都老老实实坐下来观礼。
贺兰瓷在?萧南洵走过来时,就吓得手心冒汗,看?见他坐下终于稍稍放宽心。
陆无忧在?她旁边轻声道:“跟你说了别慌。”
“你……”贺兰瓷刚说完一个音,那边回神的引赞已经高声叫他们拜堂行礼了。
总归有惊无险这?礼是行完了。
在?“送入洞房”的高声唱和里,贺兰瓷被陆无忧拽着进了新房,待坐到新房的榻上?时,她才算松了口气。
等陆无忧让人都出去了,说要和新娘子说几句悄悄话,她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徐阁老这?时候来,不对……他怎么会来得这?么巧?”
陆无忧简单解释道:“因为我?找人盯着二皇子的车马,他一动我?便叫人去请恩师——恩师先前答应过我?。”
贺兰瓷还是诧异道:“徐阁老这?么喜欢你?”
陆无忧点头道:“差点想把女儿嫁给我?那种?。”
贺兰瓷道:“……???你没心动?”
毕竟徐阁老这?年纪在?内阁还年轻,又父母死得早——这?在?大雍官场后期还能算个优势,免去丁忧的麻烦——首辅至少能做个几年,够陆无忧平步青云的了。
陆无忧挑着眉,弯眸一笑道:“我?动了,你怎么办?”
贺兰瓷:“……”也是。
这?会只是傍晚,刚刚礼成,待会还有婚宴,陆府空间?有限,他们宴席定在?附近酒楼——主要都是陆无忧的宾客,总之?他还得出门应付宾客,真正洞房得到亥时以后了。
贺兰瓷想了想,道:“你先去宴客吧,我?坐这?等你。”
陆无忧道:“你跟我?一起走。”
贺兰瓷不明所以:“……嗯?”
陆无忧笑道:“你一个人留这?放心?”
贺兰瓷犹豫了一下,道:“好……”她手按着盖头,“那这?个……”
陆无忧按住她的盖头道:“没事,不用摘。”他慢悠悠,拖长音道,“留点仪式感。”
很?快,陆无忧便领着她从后门偷偷溜上?了预先准备好的马车。
***
与此同时,二皇子的车队里,有两个身形瘦小的人鬼鬼祟祟下来。
“公主……这?不好吧,我?们还是快回去吧……”
萧韶安裹着黑袍子,怒斥道:“你怎么这?么多话,让你跟你就跟!”
她就知道她哥肯定贼心不死,还不带着她一起来!
幸亏她聪明,威逼利诱潜进了她哥的车队里。
此时天色昏暗,陆府外已是乌压压的人群,婚宴时候又十分繁忙,她们俩趁乱摸了进去,竟没被人发现。
这?宅子萧韶安之?前来过,记得主屋在?哪,她看?着府内张灯结彩挂满红绸的样子,不由心生?嫉妒,凭什?么那个女人就能名正言顺嫁给陆哥哥!
她身为公主反倒没法嫁他!
简直越想越气。
萧韶安想也不想就摸了进去,新房里只点了两根红烛,光线暧昧不清,她隐约看?见坐在?榻上?盖着盖头的新娘子,一时嫉妒心更?重。
“你,过去……”她指着不远处的柴禾,吩咐贴身宫女,“拿那个棒子把里面的人敲晕,然?后拖去柜子里藏起来,快点!……啊,盖头留下来给我?。”
这?位贴身宫女学过些武艺,又无法反抗萧韶安,只得照做。
好在?,里面的人似乎毫无防备就被敲晕了,她藏好人,拿着盖头出来,倒是意?外的顺利。
萧韶安握着盖头,心里有几分美滋滋的。
让贴身宫女等在?外面,她自己一个人进去,坐到榻上?,脱掉外面那身黑袍子,露出里面特地换上?的红裙,同时拿着盖头盖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
虽不是流水宴席,但婚宴也摆了百来桌,作为岳丈,贺兰谨都没想到陆无忧一个青州人,在?上?京认识的亲朋好友加起来能有这?么多。
陆无忧身着新郎吉服穿行其中?,对敬酒者来者不拒,一张温文笑脸钉死在?脸上?,端得是长袖善舞,游刃有余。
来都来了。
萧南洵和徐阁老对坐着喝了一杯,对方有公务就先走了,他差不多也清楚自己是被摆了一道,不过也无所谓……他品着杯中?酒,听?侍从低声跟他汇报。
陆无忧方才喝了已有百杯,今晚能不能直着回去还不好说。
他也借口告辞。
车队先行,萧南洵却转道去了陆府。
此刻的陆府没了先前成亲时的热闹,静悄悄的,只有门口的红灯笼在?尽职尽责的散发光芒,里面的人似乎也歇了。
陆无忧的府邸当下守卫异常松懈。
萧南洵的人翻墙而入,轻手轻脚给他开了后门,甚至都没人注意?到。
他便也大踏步进去,仿佛这?是他自己的宅子,心头却莫名浮起了一丝即将?得手的兴奋,新郎回来时他自然?会离开——但在?那之?前,还来得及做很?多事。
推开新房的门,两根红烛昏暗,坐在?榻上?盖着盖头的新娘子正低头绞着手指,身形隐没在?半垂下的喜帘下,有些模糊不清,似乎更?让人心动了。
萧南洵轻笑了一声,脑海中?浮现出贺兰瓷那张绝色的脸,欲念丛生?。
新娘子并着腿,紧张异常,但听?见脚步声,她顿时直起身板,有些颤颤巍巍地叫了声什?么。
萧南洵总觉得应该是夫君之?类的话,他笑着拿起一旁的喜秤,轻轻挑开了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