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陆无忧不由肩膀微抖,嗓音轻颤,气息浅浅地笑道?:“也是?。”
他们俩能落到现在这个局面都是?不肯认命的。
说话间,陆无忧已?十分?自若地从榻上爬起来?,动作和刚才要入土的模样截然不同,仿佛换了个人,他边走边推开门道?:“刚好,我?这还有件事?……”
他领着贺兰瓷往外走,此时?大门已?关,忽略院内的鸡鸣鹅叫,还显出了几分?清冷气。
“……宅子虽然买下来?了,也收拾了几天,不过多数房间没怎么布置,想问问你有什么喜好?”
贺兰瓷一愣:“我?还没嫁过来?呢。”
陆无忧道?:“你嫁过来?再换不还要麻烦么?而且,过几日你也不用再来?看我?了。”
贺兰瓷疑惑:“嗯?”
陆无忧坦然道?:“我?避祸去了——就说寻了个神医去诊治,暂时?不在府上,公主约莫是?找不到我?了。”
贺兰瓷没想到他还有这招。
“你也是?不容易……”
陆无忧指着院子里?的菜市场道?:“对了,这些?你能拿都拿回去吧。”他甚至还介绍了两句,“这只甲鱼据说养了百年,吃下可以延年益寿。这根大葱,送来?的人说是?百年一遇的神葱,堪比树高,可祈福许愿……还有方才圣上赐的药材,也都一并拿走吧。”
他看起来?仿佛逃难前在清仓。
贺兰瓷不由道?:“我?哪里?装得下……”
陆无忧道?:“我?让人用马车给你送过去,就当我?提前孝敬贺兰大人的。”
他说的依旧十分?坦然。
贺兰瓷努力克服了一下想婉拒的心理,忽然想起一件事?,她正要从怀里?取出特地买的粽子糖,递给陆无忧,却突然发现有什么先从怀里?掉了出来?。
陆无忧比她先看见?,便?弯腰替她捡了起来?,他还当是?个帕子,正要递还给她,结果定睛一看,愣了愣。
“……这是?什么?”
贺兰瓷眼神闪了闪,道?:“……一个荷包。”
陆无忧又?凝神看了一会,有些?艰难道?:“你绣的?”
贺兰瓷终于还是?忍不住,伸手道?:“你先还我?吧。”
“贺兰小姐……”陆无忧的声音听起来?格外迷惑,“我?能问一句,你这绣的……到底是?什么吗?”
“……一团黑线而已?。”
“有什么寓意吗?指我?们这个一团乱麻的现状吗?”
贺兰瓷干脆顺着他的满口?胡言点了点头,道?:“嗯,你说得对。”
这次换陆无忧:“……?”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我?才学没多久,还不太会,本来?想按照惯例绣个荷包给你,但……你还是?还给我?吧。”
陆无忧语气一顿道?:“果然是?……给我?的?”
其实也不难猜出来?,本来?婚前新娘给新郎送荷包之类的信物?便?是?定番,贺兰瓷这荷包用的又?是?靛青的颜色,一看便?是?给男子,不像女儿家用的。
贺兰瓷纠正道?:“本来?是?。”
“说实话,我?真没见?过这么别致的荷包……一想到是?你绣出来?的,居然还……”陆无忧抖了一下肩膀,桃花眼笑弯,在贺兰瓷的瞪视下,把?后面半句咽下,“……那我?就收下了。”
贺兰瓷脸都有点燥了:“不想要不用勉强。”
虽然本来?就是?想给他,但她一直拿不出手——尽管姚千雪努力安慰她,这至少是?团比较圆的黑线。
陆无忧已?经揣怀里?,一本正经岔开话题道?:“还是?来?说说你想要什么布置吧,毕竟可能我?们下次见?面就是?在婚宴上了。”
***
等贺兰瓷回了府上才发现。
糖……忘给他了。
贺兰简抱着那根比他都高的葱,震撼道?:“还真有这么大的葱!妹夫这是?哪弄来?的?”
贺兰瓷道?:“等等……他现在还不是?。”
贺兰简道?:“你们感情都这么好了,那有什么关系!对了他身体好些?了吗?别到时?候你嫁过去变冲喜了啊!叫个大公鸡什么的来?拜堂!那我?可得找他麻烦了!”
陆无忧逃难去了,贺兰瓷在家闭门不出,要说新婚的喜悦那是?着实没有。
贺兰瓷每天都在担心又?横生意外,像是?丽贵妃又?突然召她进宫,或者二皇子直接找上门来?,再或者陆无忧突然传来?个噩耗等等。
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包括陆无忧的媒婆和亲戚来?下聘礼,也都非常平静。
只有姚千雪常兴致勃勃地来?帮她准备嫁妆,硬是?塞了床绣好的喜被和两个枕头以及若干大红绣品给她。
某一日她还神神秘秘地把?贺兰瓷拽进里?屋,声音压得极低,脸红红道?:“我?娘亲怕你不懂,特地让我?拿这个给你,免得你将来?被欺负。”
然后掏出了两本小册子。
贺兰瓷起先还以为是?类似在她哥那看到的艳.本,一翻开看到眼前的图画,顿时?便?愣住了,脑袋一嗡,脸颊如烧。
姚千雪仿佛已?预料到般,依旧红着脸道?:“小瓷,你是?不是?也被吓到了,就……我?娘说了,也不一定会特别痛,就,你也别太怕……”她支支吾吾说了几句,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贺兰瓷此刻却想起了一些?不该想起的。
她脑袋里?翻滚的,全?是?那晚在寂静无人的殿里?,神智昏聩又?支离破碎的画面。
确实不是?特别痛……但是?陆无忧抓着她的腰,在她耳边的调笑声,倒是?一下子清晰如昨。
他声线拖得极长,带着粘稠又?漫不经心的调子,随着动作,轻吻着她的耳尖一字一句吐字,全?是?匪夷所思、令人面红耳赤的夸赞,还鼓励她也说出口?。
她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啊——
贺兰瓷用力按了一下脑袋。
姚千雪吓了一跳:“怎么了!小瓷,你要是?害怕就别看了……反正……他不是?还在病重吗!说不定都不能人道?呢!对,没错!他肯定不行——”
贺兰瓷:“……”
没有人比贺兰瓷更清楚陆无忧到底行不行了。
以至于她在担忧之余,更添了一分?难以言说的羞耻紧张。
在陆无忧着人下好聘礼的几天后。
有人送来?了几个大抬的箱子,贺兰瓷起先还以为是?陆无忧给她添妆的空抬,便?让霜枝着人收下去。
没过一会,就见?霜枝满脸惊讶地道?:“小姐、小姐,你快来?看啊!”
打开的箱子里?,摆了七色的衣裙,赤橙黄绿青蓝紫,一色一件,款式不同,但都简洁大方,便?于行动,面料却都是?触手可知的上等面料,如软烟罗、雪光锻、织金锦等等,还能隐约可见?暗纹和金银线。
第二抬箱子里?同样是?七条款式不一,颜色不一的裙子。
后面两抬箱子则是?深冬袄裙,长绒披风,狐裘斗篷等等,也都做得针脚细密精致,摸上去便?十分?舒适。
待到最?后一抬,只见?那个比之前几个都更硕大的箱子上,镶了一个如意双喜的金锁扣。
打开之后,顿时?一阵映得人目眩神迷的金光漫射,里?面平放着一件极其华丽辉煌的大红嫁衣,云肩和霞披上都用金线绣满了龙凤吉纹,边角处缀着一颗颗红宝石钉珠,垂丝满襟,裙摆曳地,拖出孔雀似的滚金边的长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美轮美奂。
而嫁衣上,则摆着一整套打造精巧的凤冠头面,包括花钿、挑心、掩鬓等等,还有一对金凤簪,一对并蒂莲的金钗,垂坠着长长的珠链——婚嫁礼服由朝廷通融,往往可以逾距,多华丽都不为过。
贺兰瓷呆了一下。
一封写见?字如晤的书信,被摆在了正中间。
她定了定神拆开。
陆无忧的字,飘逸随性笔锋处暗藏锋芒,言简意赅地写了一行。
——赔予吾妻。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