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个丫鬟笑闹的时候,萧玉琢垂下眼眸来。
忘忧药,是不是换汤不换药,换皮不换骨的鸦片呢?
听说鸦片自古就有,却是有好多名字呢。
“叫她想办法弄出来些,给菊香看看。”萧玉琢沉声说道。
竹香立时不在和梅香闹着玩儿,一脸严肃的应了下来。
萧家大老爷把他的忘忧药看的紧,若不是床笫之时,他正在兴奋头儿上。
那姑娘使出浑身解数,纠缠的他浑然忘我,也不能答应给她一颗。
那姑娘得到一颗忘忧药,没敢私吞,转而交给了联系她的人。
萧玉琢得到忘忧药,又是几天之后了。
“菊香你瞧瞧,这药可只有这么一颗,多了没有,能分辨出来药里的成分么?”萧玉琢将那丸药交给菊香。
菊香慎重接过,放在鼻端,使劲儿的嗅了嗅,又抠下一点点来放入口中尝了尝。
萧玉琢甚是紧张的看着她。
只见她眉头忽而蹙起,呸的一声,吐出药来。
“加了别的东西,不过是为了遮掩这药本身的苦味,可它实际有效成分还是阿芙蓉。”菊香低声说道。
萧玉琢哦了一声,眯着眼睛道:“这么说来,只是纯度略低些?”
菊香连连点头,“婢子这些日子,一直在琢磨这阿芙蓉。加之之前在猫猫狗狗身上尝试,这阿芙蓉甚是厉害,虽然这‘忘忧药’的纯度不高,但若是常常服用,依旧会成瘾,一旦成瘾,只怕想隔开这药,就难了。”
萧玉琢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纪王他想干什么?给他自己的将领服食阿芙蓉?又给萧家大伯送来,还美其名曰‘忘忧药’?他还给谁送了这药?重阳节,他献给圣上的是不是也是阿芙蓉?”她皱眉琢磨道。
“娘子,这阿芙蓉确实是可以入药的。且药效非常显著。它能够止咳,止喘,止痛,止泻,可以说是一味很神奇的药材!能够叫人在困顿之中精神百倍,还能够叫人在畏缩恐惧之时,忽略烦忧。”菊香低声说道,“叫忘忧药,倒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萧玉琢震惊的看着菊香。
怎么在她说来,这东西倒是好东西了?
“如果不是这东西极其容易上瘾的话,称之为灵丹妙药也可了。”菊香咬字说道。
萧玉琢眯眼看她,“灵丹妙药?你竟这么看么?”
“其实病痛困苦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乃是人心的依赖。”菊香说道,“打倒人的往往不是病痛。是心里的绝望。那病死的人,多半都是觉得自己没救了,自己先放弃了,这才被病魔给吞没了。可这药就是能治人之病,然后虏获人心的!只有药性积累到一定程度,才会慢慢的要了人的命。”
“虏获人心?”萧玉琢眯了眯眼,“纪王故意降低此药的纯度,就是为了使得此药不会那么快的伤及大伯的身体,却叫大伯对此药产生依赖,继而对他产生依赖……”
菊香点了点头,“说白了,这阿芙蓉就是一时治病,久服致命的慢性毒药。”
梅香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只要借着旁人的口,告诉大老爷,他吃的不是好药,是毒药,不就行了?”
“可这药却能够带给人很快慰的感觉,那种快慰,大概就像是得了封赏,考了状元一般的高兴吧?人生能考几次状元?吃了一颗小小的药丸就能让他体验到那种极致辉煌的感觉,你说这种东西是那么容易放下的么?”菊香皱眉。
“大伯戒药也许还来得及,可是圣上从重阳节服药到现在,有多久了?”萧玉琢挑眉问道。
菊香和梅香一时都闭嘴瞪眼,那可是时候不短了!
“我记得大伯有位十分信任倚重的大夫,”萧玉琢说道,“请梁生找人去见见那位大夫。”
菊香明白了萧玉琢的用意。
先让那大夫明白这药对人体的伤害,再叫那大夫去劝说萧家大老爷,自然比旁人劝他更有说服力。
“然后告诉将军……罢了,还是我自己告诉他吧。”萧玉琢来到桌旁,提笔给景延年写字条。
她说了她的担心,说了阿芙蓉的危害。并表示,她想尽快弄清楚,纪王送给圣上的礼物究竟是什么?会不会就是阿芙蓉?
景延年接到字条,亦是十分忧心。
萧玉琢担心的是,圣上会因为阿芙蓉上瘾,而受纪王的控制。
可景延年更多的是担心圣上的身体。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两个总算是头一回,同样的为圣上操心起来。
景延年一直因伤在家休养。
因先太子藏着没有露面,纪王也在长安未曾离开。
未免纪王察觉,景延年和萧玉琢行事也就格外的小心谨慎。
在大夏,冬至是个很重要的节日。
上至天子。下至百姓,都要在冬至这天祭祀鬼神,祈福求平安。
其热闹和盛大,都快赶上除夕了。
届时宫中还会给百官们放假,好叫百官们都去祭祀祈福。
景延年就趁着冬至之前,宫中上下都在准备的时候,邀了萧玉琢一道,进宫给圣上请安。
圣上恰在德妃宫中。
听闻儿子和儿媳妇进宫来了。
德妃当即难以自持的抹起眼泪来。
圣上看她一眼,大约是这会儿心情好,还笑着安慰了她两句,“待纪王平定了叛军,年儿的伤也好了,朕就准他们完婚。年儿的孩子,你见着了么?跟年儿那眉眼。那脸型,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德妃听闻自己的孙子,心里那个急切,泪眼汪汪的看着圣上。
她虽没说话,可以双含泪明眸,却像是无声的控诉一般。
圣上看她一眼,不由心软,“改日,改日朕叫萧氏带着孩子进宫来给你看看!”
德妃赶忙擦眼泪,“多谢圣上,不过……还是不必了。”
“嗯?不必了?你竟连自己的孙儿都不想见见么?”圣上问道。
德妃抽泣道:“正是因为想念,所以才不敢见。如今名不正言不顺的,如何能见?”
圣上看她一眼,见她温婉沉静。虽年纪大了,却风韵更胜,不由心软道:“名正不正,言顺不顺,还不是朕说了算的?”
德妃惊异的抬眼看着圣上。
晶莹的泪从她脸上滑落,她安安静静的,看起来格外楚楚动人。
看惯了宫里那娇柔妩媚的会撒娇的美人儿。
偶尔看看德妃这端庄安静,贤淑高贵的也别有风情。
“传朕旨意,德妃无子,吴王忠心耿直,纯良恭顺,可认德妃为干娘,尽孝德妃跟前。”圣上笑着说道。
德妃闻言很是一愣。
原以为圣上终有一日,会公开景延年是皇子的身份。
不想他这么一开口,亲娘成了干娘?皇子的身份还得藏着掖着?
“如此叫萧氏带着孙儿来看你,岂不是也名正言顺了?”圣上笑着说道。
德妃心里有些堵。
明明是亲孙子,这会儿却成了干孙子。
不过是好是歹,她都得谢恩那。
德妃赶忙起身叩谢。
圣上摆手叫她起来,景延年在前朝殿中恭候圣上,还未见着圣上的面,倒成了德妃的干儿子了。
萧玉琢给姗姗而来的圣上磕头请了安之后,直接被宫人领着,往内宫去给德妃娘娘请安。
虽未再嫁景延年呢,但圣上的恩典在此,那自然圣上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德妃心里不痛快。
萧玉琢倒是挺高兴。
“娘子不希望圣上承认将军皇子的身份么?”梅香见宫人离得远,偷偷小声问萧玉琢道。
萧玉琢点了点头,“尚且不是皇子,就糟了纪王忌惮,借机暗害!倘若知道这层身份,那还不得急疯了要加害呀?”
梅香唏嘘一阵。
萧玉琢此次随景延年进宫,本就是想看看圣上的状态。
既然能见到德妃娘娘,那更是好了!问问德妃,岂不是比凭空揣测更有根据么?
“给德妃娘娘请安。”萧玉琢被宫人引进德妃殿中,连忙福身行礼。
德妃良久不见儿媳妇,再见之时,几乎是隔了怅惘的生死啊!
这么一看,她就绷不住未语泪先行。
德妃娘娘身边宫人小声在她耳边提醒道:“娘娘先叫郡主起来吧。”
德妃连忙抬手,哽咽道:“快起来。”
萧玉琢这才站直了身子,她抬眼望了望德妃。
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在城外别院之中。
德妃还只是个平凡妇人,一身气质能看出她修养不俗。
如今再见,却已经成了高高在上的娘娘。通身华贵。更显得光彩照人。
“都下去吧,我和郡主说说话。”德妃娘娘缓声说道。
殿内宫人皆退了出去。
梅香和竹香也退到殿外,立在门口。
唯有菊香,仍旧立在萧玉琢身边,低头默不作声。
德妃娘娘看了菊香一眼。
萧玉琢道,“禀德妃娘娘,这是我的贴身丫鬟,懂医理,会些医术。”
德妃娘娘点点头,“你不需跟我客气,不管我是个百姓,还是宫里头的娘娘,于我听来,最好听的,还是你称呼我母亲的时候。”
萧玉琢闻言怔了怔。
“人活到我这年纪,很多事情都看淡了,荣华高位又怎样?锦衣玉食果真就比粗茶淡饭过得自在吗?”德妃缓缓摇了摇头,“宫里累啊……”
她长叹了口气。
萧玉琢这才发现,她虽脸面保养得极好,可是鬓角还是有了些许的白发。
记得在别院住的时候,景夫人慈眉善目常常爱笑,满头青丝,不染一根杂色。
这不过三年未见,竟略显了老态。
“宫中说话做事都得小心翼翼,当真是费力劳神。”萧玉琢说道。
德妃娘娘点点头,“听说那孩子活泼健康,小名重午?”
问话间,德妃娘娘眼中尽是慈爱期盼。
萧玉琢点点头,“修远给他取名景毅,小名重午乃是因为他在端午节出生。他可皮了,下次我带他来叫母亲您看看。”
“德妃娘娘”的称呼险些脱口而出,萧玉琢顿了顿,还是换做了母亲。
聊以安慰德妃的心吧。
果然见德妃脸上的笑容亲和柔软了许多。
聊了会儿重午和她这些年来在宛城过得日子,萧玉琢话音一转,便问道,“母亲可知道,重阳节那日,纪王献了什么礼给圣上?圣上近来身体可有何种不适?”
一旁默不作声的菊香,闻言立时跪坐直了身姿,凝神听着。
德妃疑惑的皱了皱眉头,“纪王送了什么我并不知晓,要说圣上的身体……到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啊?”
瞧见萧玉琢和菊香的脸上略有些失望。她转而又说道,“也不是,主要是圣上现在并不会歇在我的宫里,他平日里来,也只是略坐坐,听我弹弹琴,说两句话就走了,连……连拉我的手都不曾……”
德妃娘娘说这话,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一把年纪了。
但见萧玉琢和菊香目光切切,她又觉得说出来似乎对她们有用。
“宫里又好些年轻漂亮的美人,圣上如今多翻年轻美人的牌子。”德妃说道。
圣上真是好福气,年纪大的,和他有过回忆的女人。就用来回忆过去。
年轻漂亮没有回忆的女人,就用来享用身体。
萧玉琢十分不忿的轻哼了一声。
“特别是从宛城来的那几个美人儿,最是得圣上喜欢,常常叫她们侍寝。我与那个叫芙蕖的还能说上几句话。不若,我探探她的口风?”德妃皱眉问道,“只是怕说得多了,反倒遭人怀疑,玉玉想要叫我问什么?”
萧玉琢担心景夫人会被牵涉进来,万一叫纪王对景夫人有所忌惮,或是再加害与她就大为不妙了。
“不用了,母亲不必亲自过问此事,我和修远且用别的办法打听吧!”萧玉琢说道。
德妃轻叹一声,“我在宫里,却什么都帮不了你。甚至都不能帮你照养孩子……”
说着她就要哭起来。
萧玉琢也尤为心酸,“母亲别这么说,日后我会带重午来宫里看您的。”
德妃连连点头。
“对了母亲,倘若有人赠您什么药,说是能延年益寿,长保青春不老等等,诸如此类,您可千万不要轻易尝试,一定要叫菊香看过了再说!”萧玉琢多心,多叮嘱了这么一句。
菊香也在一旁郑重的颔首行礼。
德妃点了点头,“你放心吧,饭可以乱吃,药岂能乱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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