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不是他跑过来找云溪理论的吗?没记错的话,早上还打了一通电话说他老婆先斩后奏,能力惊人。虽然说话间有点嫉妒冒泡的意思,但话里的认可和赞扬,他还是听到明白的。
霄梵回头看他一眼,忽然狠狠地喝了一口酒,“我一直想把航运公司做大,你知道吧?”
峤子墨挑眉,朝服务员要了一瓶白开水,晚上还要开车,再说,霄梵醉了,谁送他回家?说是陪他喝酒,不过是看着他喝,让他彻底发泄出来而已。
“我知道,要不然,你不会那么重视这艘邮轮。”花了那么多精力,又是举办海上时装发布会,又是拍摄电影的,有这功夫,做其他事业,也都成事了。
“H国海运公司申请破产的事情你知道吧,我想收购它,你怎么看?”他忽然放下手中的酒瓶,定定地望着他,执着地等着答案。
峤子墨想了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点名了他心情不快的原因:“云溪不赞成?”
霄梵“呵”了一声,脸上带着疲倦,似乎从骨子里都透出一种萧瑟来:“是啊,不同意,话说得太透,连让我装傻的可能都直接灭了。”
他不是不清楚,那样一家巨型公司,背后的错综复杂,但是,从小,他就喜欢航运,喜欢那种在天地间,只有蔚蓝海水陪伴的自由、放纵,所以,才会这般执着于航运公司,甚至不惜和家里人背道而驰,非要从商。明明现在全世界都聚焦在他的游轮上,明明他公司的股票涨到历史最高值,明明是收购H国海运公司的最好时机,可是,偏偏,在她的反驳下,他这些年心心念念的梦想,变得这般可笑,竟无一丝可能。
是他太单纯,被梦想蒙蔽了眼,还是,她太冷静,置身事外才会这般淡然?
“和我说说,究竟怎么回事。”峤子墨知道,这是个心结。每个人都有自己追逐的东西,有些人是名利,有些人却是从小就怀有的梦想。他亲自帮霄梵倒了一杯酒在杯子里,递了过去。
霄梵毫不迟疑,仰头,一饮而尽。
三言两语,其实,也的确没有太多需要赘述的内容,就是云溪怎么说,他怎么重复。
峤子墨静静地看着他眼中的神采,此刻都灰了下去,那种以往有点洋洋得意的表情彻底不见了,像是被云溪一下子从天堂打落到尘埃中去,脸上的光芒都散尽了。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
“她说的,你觉得是故意针对你吗?”听完霄梵的阐述,峤子墨没有急着去安慰或者开解,而是反问了一句。
霄梵一愣,随即脸上惨笑。
怎么可能?
就是因为,她说的话,太一针见血,他毫无反驳能力,眼下才会这么灰心丧气。
就像是感觉,自己这一年,完全是在做一个春秋大梦一样。
那样的不可一世、那样的骄傲自豪,不过是自己自作聪明,到头来,在她眼中,竟然连一点实施的可能都没有。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受打击?
“你就当我矫情,脑子一时犯抽,喝完酒就好了。”其实,心底里是最清醒不过的。即便,酒越喝越多,他也明白。冷云溪从头到尾都没有说错一个字。
可就是因为这样,他才难以忍受。
明明是合作的伙伴,明明是一直相处愉快的朋友,为什么,她会这般扔刀子一样,作风犀利?
“你要明白,你如果真想收购,于她来说,没有半点关系。她和你说实话,是不想你付出了所有,却没有获得想象中的结果。”峤子墨怎么会看不出来他的纠结。只是,这种事情,总不会是一两句话就能解脱出来。人,因为坚持,才会执迷不悟。那么多年,心中念念不忘的事业,明明觉得天大的机遇就在眼前,偏偏被他信任的伙伴一句话戳醒,这种透心凉的感觉,怕是,他真的没有尝试过。
一路上,顺风顺水惯了,在事业上连瓶颈都没有遭遇过的人,哪里吃得消这样的打击。好在,还知道找他来喝酒,而不是一个人自己反锁在酒店里,已经是不错了。
“说真的,我挺佩服她。”霄梵又喝了一杯,眯了眯眼,转头看向他。
中文没有HE和SHE的区别,可两个人都知道他口里的“她”指的是谁。
“不管什么样的情况,都能一直前进,什么样不可能的事情,都能做到。斗垮了萧氏,扶持了‘古玉轩’,跨界时尚圈,成立娱乐公司,好像什么事情她都能手到擒来。我自诩自己看过那么多名门淑女,也没见过第二个能和她比较的女人。”他的眼睛忽然有点迷蒙,转头望向窗外的车水马龙,“可就是因为知道她是这样真材实料的人,我才觉得沮丧。”
因为,事实的确如她所说,他太过于理想主义,因为最近取得的成功,而有些飘飘然了,忘了最起码的脚踏实地。
“既然都清楚,就自己放过自己。”峤子墨忽然挑眉一笑,心里明白,霄梵郁闷的不仅仅是他的梦想没法实现,还有一点,是他突然发现,即便是被外界再怎么称赞为青年才俊,依旧比不上云溪的洞察力和敏锐感。
他,只不过是,好胜心太强,今天,败得太难看。
但,这么多年的情谊,他哪能不知道他的品行?
果然,霄梵消极了没一个小时,忽然缓过劲来了。大声吆喝着,台上的主场换一首欢快的曲子,口哨吹的是又响又亮。
心胸气魄,他霄梵从来不缺,被一个巨浪打趴下了,就爬起来。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一辈子鲜花满地、万事如意。
峤子墨轻笑着看他一眼,便是,霄梵这是真的没事了。
“你喝得也差不多了,走吧,我送你回酒店。”捞起大衣,他准别离开。
霄梵却忽然止住了脸上的笑,定定地望着他:“说句实话,子墨,你老婆这么厉害,你有时候会不会有点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