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墟、耕历山、渔雷泽,皆是在此地以北不远鄄城。而禹生于戎州已氏,则在曹县东南,该是我们已路过的地方。
“此地古时为济水所汇,菏水所出,有古泽菏泽,唐更名龙池。《地理志》载其‘北有雷泽,南有菏山’,菏山该在此地以北不远,我刚才便是要找。可这一眼平川,百里之内又哪里有山?许是黄河泛滥,泥土淤积,已改其大观,沧海桑田,所谓不虚,等弃疾拿到《梦溪笔淡》,看看里面怎生说法。”
弃疾调皮一笑,拍拍背上包袱,道:“《梦溪笔谈》已在这里了。李宝爷爷实是对其爱不释手,平时随身携带,他当场没说,是不想众人对其诸多议论。那日沈姑姑说完后,李爷爷便将书悄悄拿了给我,并叮嘱不得声张。”
辛赞又是喜悦,又是讶异,不由道“你这个李爷爷当年跟随岳飞元帅,为岳家将筹集马匹、制备兵械、营造船只,简直无所不能,后得韩元帅喜爱将其要走。我也是才知他原来师从沈姑姑,正是一位奇人,以后弃疾定当要跟他好生学习。”
弃疾点头称是,又道:“我这几天已经粗略翻了翻,书里却没有提到爷爷刚才说到的菏山,倒是记载了沈老夫子当年自开封依太行北行察访河北西路时,观山崖中镶嵌有螺蚌鹅卵石,且横亘如带,便断定此地曾经为沧海,却因‘大河、漳水、滹沱、涿河、桑乾之类悉是浊流。今关、陕以西,水行地中,不减百余尺,其泥发东流,皆为大陆之土’,为‘浊流所湮耳’。爷爷,我们此行是否正好路过,也能亲眼看见?”
辛赞稍作沉思,郑重说道:“书里这些记载当真奇异有趣,我们此行有缘亲眼看到当然最好。不过《梦溪笔谈》所载广博深邃,浩如烟海,单就李舜举家遭雷击一事,沈姑姑就需穷尽一生探求。我们凡夫俗子自有要务,对其中奇艺特技能知便知,否则也不宜太过执着。”
弃疾听爷爷赞《梦溪笔谈》,又想起一事,不禁道:“书中所载的确甚广,还记有您刚才提到的狄青。书中夸之‘青之用兵,主胜而已。不求奇功,故未尝大败。计功最多,卒为名将。譬如弈棋,已胜敌可止矣,然犹攻击不已,往往大败。此青之所戒也,临利而能戒,乃青之过人处也’。”
狄青乃大宋名将,战功卓着,用兵如神,正是与当代岳飞、韩世忠一般无二的英雄人物。辛赞听到弃疾此时再提,禁不住谈兴顿起,环顾四周,高声对弃疾说道:“司马迁至此处陶地考察后写‘此天下之中’,也许正是这里地杰人灵,因此兵家盛出。
“庞籍丞相便是生在此地,于大宋早年以文人统兵戍边,威震敌军,西夏因此多年不敢来犯,他后来也因此成为枢密使。司马光曾有诗赞之‘文武从容两有余,公板将幕往来居。已安四海如三杰,欲散千金比二疏。今日监边亲跪毂,他年入殿赐乘车。武侯暂为苍生起,长忆隆中卧旧庐’,所言非虚。
“但在朝廷欲任狄青为枢密使时,庞藉与欧阳修均是极力反对。庞丞相曾多次力荐狄青,自然非为不喜他,相反,却以狄青将才出众,无甚缺陷,更要加以节制,可见他对以文御武、文人主兵事固执甚深。大宋历来的有识见者多认为以文官御武事,武将受节制其利大于弊。其实凡事皆有利弊,全在权衡。而庞籍、范仲淹、韩琦、沈括、章惇等文官带兵,无不功劳卓着,而大宋军中武将,亦不乏文才。
“所谓文能治国武能安邦,治国为安邦之基,或许理当如此。弃疾以后的路子不可以偏颇,文武双全才是正道。大宋向来重文轻武,将来亦然,你应该明白在心,以免生无妄事端。
“以后行事于世,既要象庞籍丞相有识人之能,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也要象狄青见于庞籍那样适时得遇伯乐,以致于英雄有用武之地。识人与被识,都要做好,将来才好为大宋建功立业。”
弃疾心中一动,知爷爷所说均有深意,更加仔细聆听。
“山河破碎,国难当头,我只好对你爹爹母亲、姑姑姑父与你有过多期许,一旦大宋一统,天下太平,我老辛家一家人也退守田园,纵情山水,悠哉游哉,恬然乐哉。但天下不平,大宋不复,我等又哪里有如此福气?”辛赞说罢,不禁深深叹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