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灯火,没有一盏与他有关。
以前从未觉得有什么。
但现下,因为有过那段,一直有个人在喊他‘沈寂之,沈寂之,沈寂之……’的时光。
他偶尔地,也会,格外想念那声‘沈寂之’。
沈寂之熟稔地拐入一条小巷,在黑夜中,朝前方缓缓行去。
若有修士在此,定然能看出沈寂之的不对劲。
他脚步微微踉跄,虽然用灵力努力遮掩身上的血腥味,但还是能闻出来。
“小子,你是真把药婆婆这当你家了?”面容枯瘦的老妪正在用晚膳,觑见掀开门帘走进来,人已经站不稳,朝一旁地上栽倒而去的沈寂之,瞬间没了用膳的心情。
沈寂之的面罩被碰掉,露出一张苍白却愈发出挑的脸,他手捂着腹部,骨节分明的指节须臾就被染红。沈寂之轻声:“有劳药婆婆。”
药婆婆一眼就看出沈寂之伤得很重,她放下碗筷,一边拿药箱,一边问:“你可知今晚什么日子?”
沈寂之摇头。
“是中秋啊!”药婆婆摇头叹气,走过去探查沈寂之的情况,先是微微惊讶,“咦,居然金丹了……”
然后惊讶在觑见少年的伤势时,转为几分恨铁不成钢,“你真是胡来!”
沈寂之的腹部,被妖兽锐利的爪牙划开了长长一道,能从裂开的口子里,窥探到里头的五脏六腑。
伤口要是再偏一些,便会伤到丹田的金丹,到那时,药婆婆也束手无策。
药婆婆一边用灵力给沈寂之疗伤,一边吊着眉头问:“你这三天两头重伤,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你给婆婆一句准话罢。”
沈寂之躺在塌上,闻言道:“快了。”
药婆婆不太信:“真的?”
沈寂之不欲多言:“嗯。”
“我知道你在帮你师父还债。”药婆婆用灵力缝合了沈寂之的伤,起身去给他拿炼丹的药材,边取边道,“但我先前也没见你这般急,你也没必要急于一时罢?”
药婆婆早年间就认识沈寂之了,小男孩过得节俭,但也从未做过超出自身能力的事,一笔笔有条不紊地还,自有他自己还债的节奏。
但好像这一两年,他忽然间急了起来,三天两头拖着重伤往她这跑。
药婆婆人到老年,看过很多,经历很多,心肠早已石更如磐石,但这一两年看下来,也不免有些不忍。
沈寂之侧过头,目光落在窗外。
砰、砰、砰。
漆黑的夜空中,璀璨烟火绽放,将天边染得如梦似幻。
今晚月圆。
月光被烟花沾染上一层绚烂瑰丽的光,透过小窗,轻轻洒在沈寂之的眸中。
少年垂眼,唇角轻轻翘了下,缓缓回道:“不,我急。”
-
秋去冬来,春花凋落,便迎来盛夏。
夏日,蝉鸣声阵阵。
简欢任由自己躺在大地母亲的怀抱中,风吹过,她如一株小草,跟着轻轻拂动。
闭关这些时日,简欢任由自己的神识沉浸在天地间,感受春夏秋冬。
终于,她听懂了天地间的节奏,她拥有了属于自己花团锦簇的丹相。
昏暗静谧的洞府内,简欢倏然睁开了眼,灵动的眸中闪过欣喜之色。
成了!
简欢扭扭头,动动手,动动腿,开始活络自己全身的筋骨。
堆积在她身上的尘土和身体排出的灰色杂质像漫天雪花一般,跟着窸窸窣窣落下,飞扬的尘粒,让简欢呛得咳了几声。
她心念一动,清洁术便朝自己兜头砸下。
整理好仪容后,简欢从蒲团上起身,先到一旁的小洞口看了看。
这些东西,都是外头的人投放进来的。简欢入定了很久,一直没去处理,现下已经堆成了小小一堆。
有姜棉每月给她写的信,信上都是玉清派,乃至整个九州大陆,各种震惊人三观的八卦。
有宫飞鸿豪气扔进来的各种灵丹。简欢认识的人里,只有宫飞鸿有钱,能送得起这个价位的。
有温九师姐杨野他们送的一些小礼物。
甚至还有牛子钊问她到底何时能出关的信。
当然,还有沈寂之的。
他递进来的是一本账本,还有一个木盒。
木盒上贴了张纸,龙飞凤舞地写上了沈寂之的大名,生怕简欢不知道这是他送的一样。
简欢啧了一声,蹲在那里,打开木盒看了看,发现是地果。
地果有助于金丹期渡劫,但简欢没用。
外头能卖十万一颗呢,谁用谁傻。
简欢将地果小心妥当地收了起来,再去翻账本。
是他盖房用十万灵券兑换的各种灵木材料家具,记得清清楚楚,三间房,加起来九万六左右,和简欢预计得差不多。
他在账本上写,他的那间房家具一切从简,总计花费两万三千灵石。她需要给他两万盖房工钱。全部算下来,加上之前的账,最终,他要还她十万两千五百灵石。
简欢边看边点头,翻到最后一页时,眸光忽而一顿,只见上头写着:
[第二十一,排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