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纵使是他先引诱的她,可他身为天子,威严不容侵犯,而政客们无处可泄的口诛笔伐,史书上一道道白字黑字,将尽数化做锋利的剑刃,刀刀割向周旖锦这柔弱之身。
他深知周旖锦这人骨子里是揉不碎的清高,而她这样不染纤尘的人,却不计后果,怀着满腔爱意越过荆棘丛生,向他靠近。
这份爱是上天给他的赏赐,魏璇心道。
“锦儿,我不会让你受伤。”
魏璇鼻尖忽然有些酸,俯身向周旖锦靠近,直到二人的呼吸声都近在咫尺,凭空纠缠着。
“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魏璇神色坚定而严肃,“我年纪已不小了,我可以护着你。”
周旖锦眼眶中那悬而未落的泪滴颤抖了一下,顺着面颊缓缓滑落。
隔着眼中的雾气,她看见窗外树影婆娑,日光亮得晃眼。这沉闷的深宫中,不再满是那庸碌的冗杂和孤寂的压抑,入目的每一寸,都是无边春光美景。
有那么一瞬间,她心中恍然,眼前之人分明年纪那么小,却比她认识的一切男子都更忠诚热烈,他虽总掩着话语中的情意,却遮不住身上有勇气和担当。
他从未有过失言,她应当相信他。
“子瑜,能得你做夫君,是我一生之幸。”周旖锦眸中焕起明亮的光晕,手臂揽过魏璇的腰。
李祥办事十分利落,魏璇方用完晚膳,周旖锦去沐浴的功夫,加急的折子便已呈了上来。
“薛想容?”
魏璇看着折子上陌生的名字,凝眉沉思了一会儿,声音沉下去:“薛尚书那人看着谨小慎微的模样,养的好女儿倒是有些手段。”
李祥垂手站在一边,心中战战兢兢,犹豫了一会儿道:“探子查到时,她已传消息入宫了,朝堂上那边……可能瞒不住。”
魏璇静默片刻:“无妨。”
“你下去,将此事关联之人全部查出,”他又道,像是想起什么:“那薛想容既这样爱散播消息,那便将她与章侍郎的关系公之于众。”
李祥低首应了声“遵命”。
第二日卯时,柳绿的声音将周旖锦从沉沉的睡梦中唤醒。
“娘娘,”柳绿脸色焦急,“方才纪桑来传话,这凤栖宫如今主人是您的消息不知为何叫外边那些人得知了,皇上上朝的轿辇被拦在奉天门御道上,许多大臣都来请命,闹得不可开交。”
周旖锦猛然惊醒,愣怔了片刻,掀开身上的薄被坐起身。
“竟这样快……”她口中喃喃自语,眸光微沉。
柳绿心急如焚,服侍周旖锦洗漱更衣的动作都有些手忙脚乱。
“一会儿从小路过去,”周旖锦低声吩咐道,低低叹息一声:“他们若见了我,怕是火上浇油。”
“是,娘娘。”
不一会儿,轿辇便已候在门外。
柳绿疾步走在一边,惴惴不安道:“那些大臣口中,多半没什么好言,娘娘切莫为此生气。”
从前宫中相传周旖锦恶毒跋扈之时,那被有心人刻意引导的谣言简直不堪入耳,如今出了这等大事,不知那些大臣要怎么恶语相向。
“我知道,不必担心。”周旖锦点点头,扯起一抹苦笑。
奉天门前,乌压压跪着一群身穿朝服的大臣,各怀心思,将魏璇的轿辇横路阻拦。
周旖锦在不远处的墙根站定,小心地探头一望,便迅速收回目光。
魏璇高坐在镶满金银玉器的龙辇之上,明黄色龙袍在破晓的晨光中熠熠生辉,而其下一群黑影,宛如汹涌的海浪,好像下一秒,便要扑上来将人溺毙其中。
“皇上,自古以来红颜祸水不可小觑啊!”
群臣议论纷纷,满口激昂之言,不论忠佞,皆苦口婆心劝告。
“是啊,更何况这淑贵妃……她身为先皇宠妃,仍在守孝期间,怎堪当皇后之职啊?”
“皇上心意,尔等无权干预,只是您若真对她有情,纳入后宫为妃未尝不可,可绝不能立后!”
“皇上可曾想过,若贸然立后,待淑贵妃身份昭告天下,民间之人该如何想?”
劝谏的气氛烘托到鼎盛,大臣们的口中也渐渐没了把守:“届时定有人说,皇上仍是质子之时,便与淑贵妃暗通款曲,先皇的死因本就突然,此等流言怎能压得住?”
龙辇上,魏璇的嘴唇因极力压抑而紧绷,面前无数斥责、质问的声音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晦暗的网,令他呼吸不畅。
不知过了多久,狭窄的御道已被大臣的身影挤的水泄不通,魏璇居高临下的视线仍是平淡,却仿佛携着风暴的暗流缓慢涌动。
“你们既已知晓此事,那今日,朕便告知尔等。”魏璇凛声,一字一句道。
眨眼的功夫,已有翰林呈了笔墨上前,躬身预备拟旨。
不远处墙根后,周旖锦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揪起,在胸膛中狂跳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