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女的人家除了尽快结亲之外就是把女儿送去外地的亲戚家里躲避。不少人为了保险期间,甚至举家迁往南洋,准备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刚出正月,北京来的钦差太监到了…因为大运河还没通航,他们是从海上来的,所以上海是第一站。当听说苏州知府孙镰啥也没干后,太监们怒了,这下江南的头一炮要是打不响,后面的苏州、杭州、南京之类的怎么啃?
不过不要紧,这正给了他们下手的借口,宫里的老祖宗们还指望着趁此机会大捞一笔呢!
太监们便强行征用了上海城鼻豪华的江南饭店,也不用苏州府衙的人,他们不是孤身而来,随行的还有一千东厂番子。而且早就有东厂的人,把上海富户的情况mo了个大概,写成厚厚的册子,只需按图索概,一家家的上门拿人即可。
这个阶段的万历朝太监,虽然已经气焰嚣张,但毕竟才刚翻身,还有些心虚,真正的豪门大户他们也不敢惹,就专找那些没什么根基的“暴发户。
他们这次出来是给皇帝选秀女没错,但那并非主要目的。谁不知道东南富甲天下,家财的十万不算巨富,衬万两白银的多如牛毛,不好好敲诈勒索一番,怎么对得起太监这个行业的光荣传统?
整个坡市鸡飞狗跳,富人们被敲诈的苦不堪言,但为了孩子的幸福,只好忍痛掏钱。连带那些刚刚娶到媳fu的家庭也跟着不肃静,非得出一笔钱才能消灾。这样弄下去,终于毫不意外的出了大乱子一终于有个把闺女送走的市民不堪其扰,上吊自杀了。他送去乡下的闺女听说后,跳了河。留下一个孤婆子,伤心过度也死了。
一家人在七天之内死了个满门,自然引起了报纸的强烈关注,很快就将事情的始末公诸于众:那死去的市民叫杜丁,十东前从苏南移民上海,在织场当了十年织工,终于有了积蓄,也开了个小小的织厂。但因为老实巴交,不善经营,已经濒临破产的边缘东厂的情报也不是那么准,他们把目标放在开工场的老板身上。可开工场的也不是家家有钱,总有些债台高筑,揭不开锅的。
这杜丁夫fu,膝下只有一女云秀,十五岁。生得jiaojiao滴滴,出水芙蓉一般,可以说是杜丁唯一的安慰了。杜丁也把她视作掌上明珠,真个是含在嘴里怕融了,托在手上怕飞了,实指望着将来能招个称心如意的女婿,让家里咸鱼翻生。但天有不测风云,皇帝竟要在江南选秀女,云秀越漂亮,杜丁夫fu就越担心,唯恐她被选了去,一辈子毁在宫里。夫妻俩一商量,最后决定由妻子带着女儿,去苏南老家躲一躲。
杜丁本以为这就能躲过”劫,却低估了太监们的yin险程度。才送走老婆女儿不久,便有东厂的人上门拿人,自然扑了个空。
领头的太监翻看随身带来的册簿,问道:“你就是杜丁?”
“是的。”杜丁满脸堆笑点头应承。
“你有一个闺女叫云秀?”
“是有一个。”
“人呢?”
“已经嫁人了。”
“嫁人了?”太监脸上表情一狞道:“嫁给谁了?是嫁给风还是嫁给雨,你给我交待清楚。”太监怒了,他今天没少碰到这样的事儿。
果然说的没错,吴中出刁民啊!真是不拿圣旨当盘菜啊!
“实不相瞒,俺闺女八岁上就订了亲,今年过罢春节,她婆家就把她接过去了。”杜丁心里紧张,强自镇定道。
“嫁哪里去了?”
“吕宋。”杜丁咽口吐沫道。
太监不言声,抿了。杜家的盖碗茶抿,半晌才幽幽道:“姓杜的,你是不是没听过东厂的厉害?告诉你,爷爷们连你有几根属毛都知道,你还敢糊弄咱们,不要命了!”
杜丁赔着小心道:“小人纵然吃下十颗的子胆,也不敢糊弄公公。”
“别他娘的猪鼻子上插葱,装象了!我问你,你既然嫁闺女,啥时候办过喜事?”太监一双眼,毒蛇般盯着杜丁道。
“这”杜丁一时语塞,小声道:“家里太穷了,就免了。”
“穷个属毛”见他挡得滴水不漏,太监粗鲁地骂了一句,拿起手中的揭帖道:“这上面的字,你可认得?”
“认得。”杜丁看了一眼道。
“认得就好”太监双手往后一剪,一边踱步,一边说道:“皇上选秀女,这是钦命,你女儿应该老老实实在家等着征选,你却把女儿藏起来,这就是违抗钦命。违抗钦命是多大的罪,你知道么?!”
“小人知道违抗君命可以杀头。但小人并没有违抗君命。”杜丁从怀中哆哆嗦嗦掏出一个荷包道:“这是小人的一点诚心,请公公不要嫌少。”
太监的脸se稍雾,但打开荷包一看,又变了脸se,狠狠扔到地上,一口啐到杜丁脸上道:“你这刁钻小民,不给点厉害给你看看,你就不相信颈是豆腐刀是铁,来人!”
“在!”众番子也看到锦囊里的钱,还不到五十两银子,这简直就是把咱们当傻子耍么!
“把这刁民锁了。”
“是!”
立刻几个番子上前扭住杜丁,沉重的枷锁扣在他头上。
“为什么要拿我!”杜丁惊惶叫道。
太监恶狠狠道:“你个刁民少在这装傻充愣。今儿个爷爷也不要钱了,就要杀了你这只瘟鸡,儆一儆这满上海滩的猴子!”说看重重一挥手道:“把他装进木笼子里,游街示众!”
杜丁就真被用囚车装着,在繁华的上海滩上走街串巷,然后投到牢里,当天就不堪羞辱,上吊自杀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