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前后后忙活了近一个月,终于完成了皇帝的大婚庆典。结婚之后的皇帝,无论从哪方面讲,都算是成年人了,自然再没有一月两朝的道理,鸿胪寺便上奏,请皇帝改回五日一朝。
其实按照祖制,是每天都应该早朝,风雨无阻,常年不辗的。打破这一传统的,是万历的叔祖正德皇帝。这位在历史上以荒唐嬉戏著名的武宗皇帝,自然不受陈规的束缚,十天半个月不上朝是家常便饭,甚至数次离京数月,把早朝的规矩破坏殆尽。到了嘉靖皇帝,曾有一段时间的振作,但到了中年以后,嘉靖住到了西苑,专心致志的修坛炼丹,二十多年不上朝。虽然靠着强大的手腕,权柄未曾失去,但早朝这项礼仪,已经名实俱亡了。
万历的父亲隆庆,出奇的懒惰懈怠,对国政毫无兴趣,临朝时如同木偶,常常让大学士代答其他官员的呈奏。初期几年还能五日一朝,
到了后期的几年里,则索xing把这如同具文的早朝也加以免除。
连续六七十年形同虚设的早朝,这比朝中绝大多数官员的年纪还长,所以就连负责早朝礼仪的鸿胪寺,都认为五日一朝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只有少数的卫道士,才呼吁恢复每日一朝。但这些声音终究不是主流,无论从哪方面讲,大臣们都不能接受,恢复每日三更即起、风雨无阻,事毕汇报、圣心独裁的祖制了。
对于这种安排,万历算是比较满意。这也难怪,大凡初当新郎倌的人,开头一些日子,都是恨天黑得太晚、亮得太早。万历虽然贵为天子,但跟普通的饮食男女没有任何不同。李太后唯恐他过早沉mi女se,重蹈他父亲的覆辙,因此大婚之前对他严加管教,竟真让小皇帝以处男之身等到了大婚。
但凡事物极必反,如今一旦开禁,万历皇帝那叫一个食髓知味、如痴如醉,只要一闻到闻到粉黛之香,触到肌肤之腻,甚至不用接触,只要看看皇后那鼓蓬蓬的xiong部,他按捺不住,不分场合地点的yu求鱼水之欢。然而王皇后是千挑万选出来的端庄女子,怎会允许他白日宣yin?
只能在夜里ang以后,才会放开矜持。
所以大婚以后这些日子,万历皇帝夜夜笙歌,那天晚上不捣鼓个四五次,绝对睡不着觉。可是这样一来,多年养成的习惯早起,就成了难以忍受的折磨若不是想着,早朝是亲政的开始,他连五日一朝也觉着多了。
这天又是例朝的日子,皇帝又是折腾了一宿,正和皇后相拥,睡得死沉死沉。外面便响起三下梆子声,然后是太监那尖细的声音:“恭请皇上起chuang啦……”万历睡得沉没听见,王皇后却一直留神听着,在大婚之后,李太后可谓耳提面命,让她做贤内助,切不可拖了皇帝的后tui。所以她一下就醒了,把皇帝推起来。然后传尚寝局的女shi进来,替自己和皇上穿衣梳洗。用过早膳后,恭送哈欠连连的皇帝坐上御辇,往中极殿上朝。
……一……口……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口……一……、……一……一……一……一……一……一随着三声鞭响,百官迅速序班完毕,万历在金台御幄中升座,待必须的仪式演过之后,传旨太监高唱道:“有事具本早奏,无事卷帘退朝……………”于是鸿胪寺官员开始高唱退休及派赴各省任职的官员姓名,被唱到的人进殿对皇帝行礼谢恩。然后四品以上的官员,以及科道御史鱼贯进入大殿,各衙门的负责官员向万历报告政务并橡求指示,皇帝则提出问题或作必要的答覆。这一套节目在日出时开始,而在日出不久之后结束,每天如此,极少例外。
是的,非常之快,快得就像年轻人的房事,刚刚摆开阵势,就已经鸣金收兵了,能起到多少实际作用,也就可想而知了。其实早在成化年间,早朝便沦为一种意义大于实用的仪式了……本朝初年创业伊始、
励精图治,在早朝之外还有午朝和晚朝,规定政府各部有一百八十五种事件必须面奏皇帝决断,皇帝每天要处理数以千件的奏章和报告。
这种非人的劳动量,只有太祖皇帝和成祖皇帝这种马上得天下的铁人能够承受,到了他们的后世子孙,便无能为力了。而且还有一个因素不能排除,就是后世的皇帝,虽然坐在他祖先坐过的宝座上,但他们的职责和权限,已经和祖先大有不同了。开国皇帝的一言一行,都被臣下恭维为绝对的天宪法度,无不遵照执行。而他们却是在臣僚的教育下长大,他们的责任范围,便是这群文臣所安排的甚至其处理政务的是非标准,都不能违反文臣制定的标准,不能掺杂个人情绪,否则便会遭到无情的批评和劝谏,直到皇帝改正为止。
这种权力的变迁,尽管在表面上很含蓄,但实质上却毫不含糊。
究其原因,是因为开国皇帝创建了本朝,同时也设立了作为行政工具的文官制度。而在建国百年之后,尤其是皇帝接连怠政的最近一个甲子,文官集团早已成熟,完全可以独立运转国家机器。所以,御前陈奏毫无悬念的流于形式……所有陈奏的内容,都已经在之前用书面形式上达,并按照事件的重要程度,依次由各部院、内阁、乃至廷议集体决策出来,只有必须让全体官员获悉的事情,才在早朝时重新朗诵一过其实就连这一项也没有必要,因为内阁会通过廷寄,将这些文件以书面形式下达给各衙门。
而万历要做的,便是安静的听大臣们汇报,然后不停的准奏……
因为按照“陈五事疏,后定下的国策,他不能压住大臣的奏章,当然他也可以不准,并提出自己的意见,但那意味着否定了各部院、内阁、乃至全体大臣的意见,他必须拿出充足的理由,摆事实、讲道理,使被否定的人心服。
但讲道理是大臣的专长,辩论一百次,皇帝也不可能赢一次。因为他的年龄、学识、经验乃至权谋,都全方位的不敌手那些历经三朝,精明的如妖孽般的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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