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大大地悲
剧了——往年江西的录取人数,总是稳居前三,福建也与北直四川相当,决不至于沦落到这种程度!
这两省士子的脸都绿了,虽然嘴上互相安慰道:“不才报到六十名吗?许是咱们都高中了呢。”“是啊是啊,留在会馆里的同乡,应该中了很多吧
……”但所有人的心头,都被不详的预感所笼罩。
只有郑堂仍然信心满满,不管别人如何忐忑焦躁,他只在那怡然自得的喝着小酒,等待属于自己的光荣时刻。
他是福州人,有着很深的背景和身份,与闽浙海上和严党都关哥匪浅……甚至曾受某些人的委托,出山辅佐过某人,只是最终以失败告终,后来又进京投奔严家,却正赶上严阁老无心视事,而代父掌权的严世蕃有眼无珠,竟把他当成一般文士,只让他干些抄抄写写的活计。他也曾想过,在小阁老
面前表现下自己,无奈严世蕃那个绝顶狂妄、绝顶聪明的家伙,早就习惯了一切都是自己拿主意,根本不把他那两下放在眼里,还好一顿冷嘲热讽,驳
得他灰头土脸、哑口无言。
却也让他终于知道,靠谁都不如靠自己,所以绝顶参加今次大比,正好赶上严世蕃准备用关节字眼,垄断这一届的新科进士,他作为严府的幕僚,
自然也得到了那‘关节字眼’……当时严世蕃嘱咐他,不要告诉别人,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但在郑堂看来,他是怕别人抢了名额。
但郑堂也有自己的想法,在得到字眼的当天,他便将其传给相熟相善的同乡知道,存心是想借小阁老的东风,建立自己的势力;他相信袁炜一定会
乖乖就范,那些用了‘字眼’的同乡必然能高中……不是还有六十个呢,说不定一股脑都是我们的。
至于他自己的名次,郑堂更是信心满满,他相信不管再挑剔的考官,也会被自己的文章征服,那么报得越晚,就说明自己的名次越高,是好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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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来报信的频率越来越低,中式者的名次也越来越高,转眼都报道前十名了,郑堂才知道坏了事儿,暗暗道:‘莫非严世蕃故
意坑我?给了个假的关节词?’他那些同乡也纷纷将目光汇聚到他的身上,只是再也没有那么尊敬,而是让人气闷的质疑和愤恨——我们那么信任你,
你怎么能这么坑我们呢?
福建人的团结精神,确实超人一等,若是别的省份,恐怕早就起内讧,甚至是内斗了。
但郑堂知道,今儿这事儿要是真搞砸了,那自己只能背井离乡,找个地方藏起来了,遂强作镇定道:“是不是......咱们会馆的伙计们,忘了你
们的嘱托,或者被什么事儿拌住了?”
“但愿如此吧。”众人道:“那就回去看看。”当即有三个年轻士子起身,自告奋勇的回去了。
这时候,酒楼里的气氛几乎凝滞,先前的轻松、竞争之类当然无存,只剩下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紧张——大伙儿真实紧张啊,现在眼看还有最后十个
名额了,如果再没有报信的,就成就的意味着,这次要名落孙山了。三年的努力化为泡影,还要在经过三年的折磨才能再来,试问谁还能轻松起来?
而那些已经中了的,虽然心中乐开了花,但见别人一脸紧张,也只好陪着紧张......
‘蹬蹬蹬......'地脚步声响起,大厅里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到来者是苏州会馆的小厮。这孩子今天已经跑了八趟,足够绕北京外城一圈了,此
刻累得腿都打哆嗦,指着往王世懋道:“你,你,王老爷你第十名!”
王世懋如释重负的笑起来,一把扶住他道:“坐下歇歇吧。”顺手便打赏了那小厮一锭金元宝,最少值五十两银子。
那小厮接过银子千恩万谢,又听王世懋道:“会馆中情况如何,统共中了多少名了?”
那小厮把银子揣进怀里,笑道:“可厉害咧不,算上在这的诸位老爷,咱们苏州就有十三人中了呢......”顿一顿又道:“而且前九名小的还不
知道。”说过几句话,他感觉体力有所恢复,便道:“俺赶紧回去,争取再挣......哦不,再报一次!”说完便惶惶悠悠的出去了,没人笑话他‘人为
财死鸟为食亡’,因为大家都太紧张了,哪有心绪讽刺别人?
不一会,又有个江西的小厮近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对那杨时乔报喜道:“恭喜孙老爷,贺喜孙老爷高中第八名!”
这边孙应元松口气,那边又有江西会馆的近来报喜道:“恭喜孙老爷,高中第六名!”那孙应元闻言竟咧嘴笑道:“我得赶紧尿尿去,都快把尿泡
憋破了。”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前后脚的,又有个山东小厮近来道:“李老爷,你高中第五名啦!”;李老爷李汶,正是那天代表山东举子出战的那位。李汶闻言咧嘴大笑道:“
哥几个这顿我请了!”当然说的是自己那桌,要是全楼的都请,他都得卖身还债了。
那边浙江举子有些耐不住了,虽然他们中试的人数最多,可要是前十名里一个都没有,那岂不大为失色?
正在担心时,浙江会馆终于来人了,对那余有丁磕头道:“恭喜余老爷,您荣获第三名!”
余有丁闻言没有立刻激动,也没顾得上高兴,而是连声叹道:“文长先生的眼光,真是太准了。”
“何止是你的准?”边上的李汶大嗓门道:“咱们五个进士进前十的,不也全被琼林社的前辈预料到了吗?”
“是啊,”这话引起了更多人的共鸣,道:“他们那天预测中的,差不多都中了,可见我大明的科举还是很公正的。”只有主观性降到相当低的程
度,预测才能这么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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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最后两位了,众人都往向郑堂,心说其中之一非他莫属。郑堂也紧张起来,心说快来吧快来吧,就算第二名我也认了。
过了好长时间,仿佛有一年那么漫长,门外终于有一次响起了脚步声,这次却不是什么小厮,而是回会馆查看情况的福建举子,去而复返了。
他一近来,立刻吸引了全部福建士子的目光,众人连声问道:“怎么样,我们中了吗?”也有问:“前两名里有我们的人吗?”
那士子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还是低下头,轻声道:“有一些,但是很少,且不包括在座各位。”
这个时候郑堂也顾不了别人了,拉住那士子的胸口急声问道:“前两名都是谁?”
“第一名王锡爵,第二名徐时行。”那士子不满的看他一眼,幽幽道:“你这回是真栽了,我们也跟着你到了血霉。”
郑堂当场愣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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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书上这个郑堂的原型,是嘉靖年间,曾在严嵩府上当过幕友的郑堂;不是正德年间那个郑唐,如果因此而伤害到某些朋友的感情,俺要深深地说
一声,对不起,俺确实不知道这位先生,在传说中竟然是阿凡提似的人物哩。
唉,虽然我外号博学和尚,但总有不知道、不了解得,赎罪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