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众考生吭哧吭哧,搜肠刮肚的遣词造句,既要符合格式,又要合辙押韵,还得把神仙和皇帝都夸进去,这对初涉此道
们来说,实在是强人所难了。
即使沈默也吃力的紧……他之所以一路过关斩将,势如破绣,所恃者无非经书学得扎实,八股做得好,以及远超同年的从政经验,这让他的文章无可挑剔,令人心服口服。但这种学问应试性太强,于文学一道,可以说是高分低能,所以即使连中五元,在琼林社中也不敢称才学第一。
现在变数出现了,这青词虽然他也可以做得,但既不是他擅长的八股时文;又不是可以体现他高人一筹的政治敏锐性的策论,完全抹杀了他的长处,暴露了他的短处,让沈默第一次感到了深切的危机。
偏这危机又不是可以凭急智解决的,非得有华丽丽的文采才行,沈默自问没有这方面特长,至少与徐渭比起来,两人的文章便如凤凰与老龟一般……虽然都是四大瑞兽之一,可光彩照人的程度就判若云泥了。
所以沈默笃定这一场比不过徐文长,甚至连诸大绶陶大临这几位也不如,不由有些沮丧,心说:‘好好写吧,怎么也不能迭出二甲三十六,不然就丢死人了。’便打起精神,咬文嚼字的写道:
‘洛水玄龟初献,阴数九,阳数九,九九八十一数,数通乎道,道合原始天尊,一诚有感。
‘岐山丹凤双呈祥,雄鸣六,鸣六,六六三十六声,声闻于天,天生嘉靖皇帝,万寿无疆。’
诸如此类的:~造句,可不如代圣人立言轻松了,好容易憋出一片尚算优秀,但绝对称不上卓越的青词,沈默想了半天,发现自己才尽于此,再想写得肉麻点倒还可以,但想再华丽点就万万不可能了。
一想到入了翰林,当了词臣,以后经常写这种东西,沈默不禁头大如斗,心说:‘也不知张居正这十年怎么熬过来的。’又想道:‘要是没选中庶吉士,落个榜下即用也好,倒省了整日写这种狗屁了。’想到这里,心情又轻松起来,一掸那卷子,暗道:‘爱谁谁吧,别了,我的沈六首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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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份天还短,到了酉已经黑下来,考官便发了一根蜡烛,燃尽之后其实还没到酉时末呢,便敲锣收卷了。
这考生们学乖了,都老老实实坐着,没人敢喧哗,待所有考卷收齐之后,本次殿试的总监官张治和颜悦色道:“诸位辛苦了,现在可以回去休息两日,陛下会在明后两日亲阅诸位的试卷,大后天,也就是三月十八,请诸位准时前来参加传胪大典,一个都不能少哦。”
考生们过考官,又朝着紫光阁前的宝座叩首叩首再叩首,对那位早回去修炼的皇帝道:“学生告退……”殿试后,便是天子门生,这块金子招牌,可是十分了不得的。
礼部官员便将众贡生领出宫门,众人这才算是彻底彻底松了口气,不论好歹,总算是彻底彻底彻彻底底的考完了,无论最后结果如何,都是件值得大肆庆祝的好事,毕竟比起天下千千万万的读书人来,他们已经是成功者了。
但现在天色已晚,人又疲累,考生们相约次日一同踏青庆祝,不见不散,便各奔东西了,沈默自然要回家看媳妇,不能与琼林社的几位兄弟同行……六人便挤在一个车厢里回去会馆,也不怕压散架了。
车厢里,孙铤突然道:“我觉着六首要悬,李默和赵贞吉……”这家伙说完就后悔了,赶紧捂住嘴道:“当我是放屁。”
“臭不可闻。”乃兄孙冷笑道:“如果拙言兄没有中六首,我以后叫你哥。”
陶大临摇头道:“确实,我觉着文长兄会夺魁。”
诸大绶也道:“论文采,拙言确实稍逊一筹。”
吴兑却道:“我觉着不然……”五个人,三比二,看好徐渭的稍占上风。
这事徐渭却发出一阵古怪的大笑,指着众人道:“痴人啊,痴人,其实结果再明显不过了。”
“什么结果?”众人异口同声问道。
徐渭嘿嘿一笑道:“三天后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