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贵妾的位置上掉了下来,丽娘大受打击,每天便围着陆柏松转唠叨个不停,让他想办法去老夫人那里求个情,陆柏松看她可怜,起初还是好言安慰语带怜惜,尔后也被说的烦了,索性便不踏足丽苑,求一个耳根清净。
如此紫苏的苑落便热闹了起来,连带着那个不怎么受宠的三少爷锦琦也逐渐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还有人说越看这三少爷越像二老爷,说得陆柏松心花怒放。
陆柏松本就是庶子,对同为庶子的锦琦自然有几分同命相连的感觉,又觉得这么多年来亏欠了他们母子,所以府中发了什么好东西下来,如今他也紧着往秀苑拿,一家人看起来倒也是合乐融融。
虽然陆柏松偶尔也回朗月苑住住,但顾氏对他的态度总是不咸不淡,说不上热情,也谈不上冷漠,再加上好几年没有在一起生活,难免习惯上有些改变,对这个看似温柔的妻子,他早已经找不到当初的那份感觉,只是想着她多年辛苦为自己养育一双儿女,心中尚存着几分敬重而已。
听说锦怡在老夫人的祠堂里跪了一天便受不了了,哭着跑到老夫人面前认错,又被好生说教了一通,这才收了性子,被大夫人刘氏带了下去。
至于锦茜,当那一百遍“女训”抄写完毕之后,她又央求着亲自送到老夫人跟前,在老夫人跟前一阵讨好,老夫人这一心软,念在她是初犯,也就免了她的禁足。
陆府的事情告一段落后,锦雯那里请来的宫嬷嬷也如约而至。
这位宫嬷嬷姓方,听说以前是在柳太妃跟前伺候的,柳太妃殁了之后出了宫,为人严谨,素有威名,经她调教出的女子十个有八个都嫁入了高门大户做起了正经的太太,就算有的成了姨娘妾室,那在婆家也是说得上话的。
若是能在方嬷嬷的教导下顺利结业,或是能够得到她夸赞两句,那这家的姑娘就相当于是得到了一张淑媛圈里的金字招牌,走到哪里都不愁嫁。
方嬷嬷在京城的贵人圈里很是走俏,一般人还请不到她,若不是托了文婕妤的面子,想来她也不会来到陆府。
临到方嬷嬷到来之前,刘氏已经将陆府的三位小姐集中到了一起,多做告诫,让她们凡事听话知礼,绝对不能触犯顶撞这位方嬷嬷。
刘氏如此说教一番后,三位小姐心中已经打起了擂鼓,以至于这位方嬷嬷还未到达陆府,她们心中已经各自竖起了一个严厉无私的铁面形象。
锦怡红唇紧抿,目中闪动着坚定的光芒,似乎已经提前做好了接受任何折磨和考验的准备。
锦茜毕竟年龄还小,心中倒是被刘氏说得有些惧怕起来,但垂在身侧的小拳头却是握得死紧,这是她一个翻身的机会,就算为了她们母女,也绝对不会放弃。
锦韵心中自然也是紧张的,却没有什么非做不可或是一定要达到最好的决心,她心中只想着如何能够应付过去,在达到方嬷嬷要求的同时,也不让自己过得太辛苦。
方嬷嬷很守时,已时一到便已经在初春的引领下踏进了安苑的正屋,与老夫人和刘氏见了礼后,便领着三位小姐单独到了学习规矩而独立开辟的一间花厅,这间花厅也在安苑里,四周很静,连伺候的丫鬟都被遣开了好远,说是这位方嬷嬷授课的时候不喜被打扰,要保持绝对的安静。
锦韵这时才细细地打量起了这位方嬷嬷,方嬷嬷四十多岁的年纪,容长脸,眉毛有些粗,眼睛细小但却泛着洞察的精光,似乎她只是那一扫,你有任何的小心思都逃不脱那双精明的眼睛,她的嘴唇有些薄,紧紧地抿着,一看就是个不苟言笑的主儿,更别说她周身散发的那种威严感,连锦韵也收起了闲散的心思不得不正经而对。
“几位小姐,”方嬷嬷淡淡地开口,声音听起来很低沉,却又有一种奇异的魔力,直穿耳膜,三个姑娘都是周身一震,小心翼翼地竖耳倾听,“不管你们在自个儿家里有多矜贵,到了这里,凡事都要听从老身的安排,若是没有达到要求,就要做好接受惩罚的心理准备。”
几个姑娘对视一眼,都恭敬地点头应道:“是。”
*
方嬷嬷除了教导规矩之外,还兼上一门女红,两门课艺分上下午进行,每一门两个时辰。
至于琴艺和书画,老夫人是想等方嬷嬷的教导告一段落后,再去请专门的夫子前来教授,眼看着姑娘们一个一个长大,这教导之责已是刻不容缓。
锦怡自是不用说的,从小长在京城里,该学的一样不缺,但锦茜和锦韵,一个养在姨娘身边,一个从小便在农村长大,规矩教养都有欠缺,若是行差踏错一步,丢的都是陆家女儿的脸,只为这一点,老夫人也不得不插手,并且吩咐刘氏盯着,千万不能有丝毫差错。
方嬷嬷教导的规矩很全面,从走路、坐姿、站姿、问好请安、到吃饭喝水、待人接物一应礼仪统统俱全,稍有差池,轻则小声训斥,重则那戒尺就直接招呼了上来,经常打得几个小姑娘眼里包着泪花,手下却不敢停歇地动作着。
就陆锦韵也不可避免了挨了尺子,手臂和小腿肚上都留下了红痕,好在晓笙每晚都给她热敷涂药,这红痕也好得快,又被衣服裤子遮住,外人看不到。
不过学规矩对锦韵来说还是能够达到要求的,但最要命的是女红,虽然顾氏刺绣手艺没得说,但在农村时都忙着糊口挣钱,哪能静下心来教导女儿刺绣,锦韵只能从基础学起,十个指头被刺得红肿不堪,看得顾氏好不心疼。
这一晚,锦韵与锦堂陪着顾氏用过晚膳,锦韵刚想起身告辞,回自个儿苑落里安寝,却被顾氏给唤住,她有些纳闷地坐等,却见着吉祥和五福搬来了绣架,红阳与燕阳在一旁端茶上水,却止不住地捂着唇偷笑,心下已经猜到什么,锦韵一张下脸立时便耸搭了下来,呜咽道:“娘,你饶了我吧!”
“娘这么做就是是为了你好!”
顾氏可不吃锦韵的那一套,这么多天看着女儿十指红肿,她心里自然是心疼得紧,可方嬷嬷是陆府花了大价钱请来的,这里面还有文婕妤的面子在,即使她心中不愿女儿受苦,却也不能阻止锦韵继续去学习,思来想去之下也只得利用每天晚膳后的时间恶补一番,不求日进千里,至少不会像如今这样惨淡。
“二丫,你就听娘的话,多用功,少吃苦!”
锦堂摸了摸锦韵的脑袋,眸中有心疼也有宠溺。
如今锦堂已经顺利拜在李唯的名下,跟着这位名师虚心求学,整个人的气质和风度似乎都向前迈进了一大步,与从小养在京城的锦良相比也分毫不差,甚至他的文采还得到的李唯的赞誉,直言此子可教,必不没师尊之颜。
“哥……”
锦韵咬了咬唇,可怜兮兮地看向锦堂,本来还指望着他来帮自己说说情,却不想竟然和母亲站在同一阵线。
“好了,堂哥儿明日里还要去李老师家,你且先回去休息吧!”
顾氏拍了拍锦堂的肩膀,儿子如今奋发向上努力求学她都看在眼里,还特地贴补了银子嘱咐了孙妈妈让厨房每晚都炖上温补的汤水给送去,努力是好,却也不能亏了自个儿的身子。
“是,娘。”
锦堂点了点头,又对锦韵鼓励地笑笑,这才转身离去。
锦堂与锦良的苑落都在外苑,从朗月苑里离开还要走上一段路程,等锦琦再大几岁后也会单独开了苑子,不会一直与他姨娘紫苏住一块,这是历来的规矩。
双喜撩了帘子,看着迈步而出的锦堂,不由羞涩地低下了头,轻声道:“二少爷走好!”
这声娇软的声音让锦韵也探了探脖子,却忽然看见外面有个人影闪过,看那模样该是黄四牙家的闺女春兰,她不由微微一怔。
黄四牙家的是大夫人刘氏娘家人,当初送来朗月苑里必定是有所图的,春兰又长得花容月貌,或许是刘氏起了让陆柏松收房的心思,谁知道顾氏并未将春兰放在房中,而在苑子里做些杂活,再加上陆柏松也不常到朗月苑来,春兰也就急了。
不过转来转去,春兰不会将主意打到锦堂身上吧?
才一会儿的功夫,锦韵已经神思飞移,心念电转。
顾氏自是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又扫了周围一圈,转头对女儿笑道:“堂哥儿如今也大了,若是他看着谁合眼缘,收两个通房丫头也行,多个人照顾着,我也安心。”
红阳与燕阳面色平稳倒是没有其他想法,或许是早前在朝阳县与锦堂处久了,也没生出那样的心思来,如今能够在顾氏身边伺候着,又得顾氏信任,长久下去那呆在朝阳县的老子娘也就更加安稳了。
吉祥与五福只是有些害臊地抿唇偷笑,双喜与八宝却是眼中骤然一亮,只是一个目光炽热,一个目光内敛,但都同样蹦出一份喜悦,锦韵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是自家哥哥太走俏了,搅得这帮小姑娘春心荡漾了。
收通房丫头在平常的大户人家里本是常事,锦良也只比锦堂大上一岁,如今房里也早搁了两个通房丫头,纯粹解决生理需要;当然,若是以后有了身孕生下一子半女的,被抬了姨奶奶,那也相当于是半个主子了。
许多丫头可就指着这点途径,盼望着自己也能够一步登天。
虽然对于男人的这一点本能发泄让锦韵有些无语,但她又觉得锦堂不是那样的人,或许也是林碧娆留给他的印象太深刻,那样千娇百媚的一个小姐,又兼具果敢与泼辣,有这样的女子在前,他还会对其他女子生出感情吗?
想到这里,锦韵不禁又是一叹,林夫人做事果决,开弓便没有回头箭,林碧娆的婚事已经注定,便再也不可能更改,真正是可怜了锦堂的一片痴心。
将屋内各个丫头的反应收入眼底,顾氏眼中极快地划过一丝冷光,挥了挥手,道:“好了,你们下去吧!”
顾氏遣散了屋中的人,只留了燕阳与五福在外间候着,这才转向锦韵,叹道:“堂哥儿虽然孝顺,却也是个心思重的孩子,娘自是想他不那么憋着自己,或许收个通房转移一下感情也是好的。”
“娘……”
锦韵惊讶地捂住了唇,原以为在朝阳县城里的那一切,只是属于少男少女青春萌动的隐痛,却不想顾氏什么都明白。
“好了,你这个姑娘也是,娘虽然当着丫头们说这些,你也不知道脸红,真正是个厚脸皮的!”
顾氏点了点锦韵的额头,虽然话语隐含责备,但眸中却满是宠溺。
“娘,那我就厚着脸色赖你一辈子,到时候你可不能赶我走!”
锦韵挽着顾氏的胳膊,半真半假地靠在顾氏的肩头撒着娇。
“娘也想啊……可女大不中留……”
顾氏笑着抚了抚锦韵垂在身后的乌发,半晌后又正色道:“所以,眼下你便跟娘好好学女红,省得将来嫁了人连双袜子也不会做,让夫家的人埋汰你!”
“娘!”
锦韵哀嚎一声,却也拗不过顾氏的执拗劲,只得老老实实地穿针引线,照着顾氏的样一步一步绣起图样来。
*
事实证明,顾氏的教导方法是有效的,在连续七日都被刺破了指头后,第八日锦韵终于掌握了基本的针法,绣出花样来也象模象样,虽然绣图仍然缺少了一点神韵,但却已经让人看不出她其实是初学女红,说实话,这样的结果让锦韵心里也小小地骄傲了一把。
方嬷嬷将锦韵的进步看在眼里,却也没说什么,甚至还加重了她的女红课业,让锦韵的欢喜还没能漫延到心底,就又愁苦了一张脸。
下午的课业结束后,方嬷嬷自是先行离开,锦怡在收拾自个儿的绣件,锦茜看向锦韵,不由凑近了低声道:“三姐今天绣的我看着已是不错,不知道方嬷嬷是怎的,还要罚三姐做如此重的课业。”
锦茜虽然话里话外似乎都是在为锦韵打抱不平,可那轻松的语气却透露出那暗藏的幸灾乐祸,锦韵摇了摇头,淡然道:“方嬷嬷怎么安排,我们便怎么做,四妹妹也别忘了明日里要交的十篇‘女诫’,不然方嬷嬷可又要罚你顶水碗练走路了。”
锦怡抿唇,嘲讽地笑道:“自己的事还没弄妥帖,也有心情嘲笑别人,四妹妹可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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