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十几丈远了!”
但翼舟这样的大家伙,掉个头谈何容易。
蒋寒秋飞至船侧,双手撑住翼舟后部,运起气海中所剩无几的灵力,拼尽全力推了一把。
翼舟急转,船尾堪堪从网上擦过,顿时烧了起来。
弟子们忙上前,符咒、法术齐上,几条水龙将火扑灭。
蒋寒秋几近气竭,跃回甲板,趔趄了一下,被徒弟李圆光眼明手快地扶到一旁服药疗伤。
迦陵鸟妖力未曾恢复,方才情急之下勉强施为,这时已是筋疲力尽,强撑着扇两下翅膀,骂了句“归儿子叽,坑死老子了叽”,“砰”一声栽倒在甲板上,重又变成了大红鸡。
红鸡尾巴上的毛烧秃了,光腚上一股焦味。
小顶忙往他嘴里塞了几颗药丸,捋捋他头顶软软的绒毛:“吓死阿娘了。”
大红鸡不愿与这女人废话,扭过头把眼一闭。
那些鬼影方才慑于迦陵鸟的阳火不敢靠近翼舟,见他不省人事,顿时卷土重来,
蒋寒秋气海已空,叶离忙着操控翼舟躲避穷追不舍的巨网,其他弟子修为尚浅,又看不见鬼影,很快便落了下风。
小顶心急如焚,咬咬牙,从乾坤袋里掏出十七八瓶清心丹,让沈碧茶赶紧分给大家服下,自己则爬到楼船顶上——师父虽不准她唱歌,但这时候大家命都快没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深吸一口气,沉入丹田,双手按在肚子上,放声唱起来:“缺胳膊少腿兮,做鬼不容易,又没钱挣兮,害我们何必,死人活人都歇歇兮,不如喘口气……”
鲛人的歌声威力十足,弟子们每人服了几颗清心丹,还能抵御得了,鬼影们被她一唱,怨气烟消云散,残破不堪的灵体中涌动着一股和谐的力量,不知烂了多少的春心重又荡漾起来——他们活人斗来斗去,死人管什么闲事。
众弟子只觉缠在自己剑上身上的阴气陡然松开,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怜西门馥在桅杆顶上哀嚎:“我要瞎了,让我瞎了吧!”
鬼影们有神智,会受鲛人歌声的影响,那巨网却不怕,仍旧紧紧追着翼舟,且不断向四面八方延伸,越长越大。
叶离左支右绌,几次与巨网擦身而过,额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他也顾不上掖一掖。
忽听西门馥惊恐道:“糟了叶道君!网好像在往里收!”
叶离浑身冰凉,他听说网一直在扩张,就知道会有收网之时,却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他看不见那张无形的网,在他眼里,四周仍旧是晴蓝的天空,底下是山光鸟语。
难道就要不明不白死在这里吗?
要不干脆入魔算了,没准召个天雷来劈一劈,就能把这邪门阵法给劈开……
然而大约是魔道嫌他心不诚,只这么一想,方才还蠢蠢欲动的魔血忽然趴下不动了。
叶离:“……”
蒋寒秋方才那一下损伤了经脉,正在调息,真气还未转过一个小周天,听西门馥一叫,睁开眼睛,站起身,用剑拄着自己,走到船头,拍拍师弟的胳膊:“阿离,照顾好小师妹和弟子们,替我好好孝顺师父。”
叶离脸色煞白:“你要做什么?”
蒋寒秋只是道:“若是得闲,代我向我娘上炷香。”
叶离明白她要做什么,若是拼上毕生修为和元神,没准还有一线破阵的希望,但是自己必定神魂俱灭。
他目眦欲裂:“大师姐你控舟,让我去,你还有父亲兄弟,我不过一个孤儿……”
蒋寒秋想摸摸师弟的头,一抬眼发现师弟比自己高了一个头,不摸也罢。
在他背上重重地拍了一下:“你修为太低了。”
接着,她横剑在掌心一抹,黯淡剑身顿时青光大盛。
她强提一口气,飞跃至半空,正要投入阵眼来个玉石俱焚,蔚蓝天空忽然“嘶啦”一声,裂开了一道口子,一股熟悉的剑气如劲风般扑面而来,将蒋寒秋掀回甲板上。
半空中传来师叔的声音:“你嫌命多?”
仍旧那么冷冰冰的不近人情。
裂口的边缘像是燃烧般卷起,露出阵内真正的景象——血红的天空,交缠的鬼影,天罗地网,熊熊燃烧的火海……
众人虽听西门馥描述过周遭的情形,亲眼看见还是大惊失色。
沈碧茶目瞪口呆地看着忘情的鬼影们,咂咂嘴:“西门傻,真是委屈你了……”
就在这时,一人提着长剑,翩然落到甲板上,不是苏毓却是谁?
小顶看见浑身是血的师父,歌也顾不上唱了,从五层楼船上一跃而下,趔趄两步,扑到苏毓面前:“师尊,你受伤了?”
苏毓轻描淡写道:“别人的血。”
小顶将信将疑,他不耐烦道:“阵要破了,先出去再说。”
话音甫落,天空出现越来越多的裂口,就像是一卷画被人零刀碎剐,碎片片片落下,在半空中燃烧起来,星星点点的火焰汇聚到一起,在空中显现出一个个金色符文。
七十二个符文一一显现,然后开始旋转,越转越快,转成一个巨大的金色漩涡,将鬼影尽数吸了进去,翼舟也打着旋往漩涡中心飞去。
众人纷纷抓住船桅和阑干,生怕被急速旋转的翼舟抛出去。
众人转得七荤八素,不知过了多久,总算不转了,举目四顾,发现翼舟正漂浮在一条金色的河上,顺流而下。
“都没事吧?”
叶离和蒋寒秋紧张地确认弟子们的安危,发现所有人都在,也没受什么重伤,这才松了一口气。
小顶勉强扶着桅杆站起,一个趔趄,不小心撞到身边的师父,不由大奇:“咦,师尊我怎么能碰到你了?”
苏毓在太璞宗厮杀半晌,又强行破阵,不止气海枯竭,经脉也损伤严重,外伤更是不计其数,被她一撞,差点没倒下。
勉强用剑撑住,他若无其事道:“我们在阵眼中,非此世,非彼世,兴许是因这缘故。
一会儿出去,多半又会恢复原状。”
小顶本以为自己变回来了,师父也不用冒险去西极了,不想白高兴一场,抿了抿唇,又问他:“师尊气海空了吗?”
苏毓都快站不住了,仍然打肿脸充胖子:“还剩大半,不必担心。”
叶离实在忍不住了:“师叔,你们就不能做点别的?”
多大的人了,莫非还要他手把手教?
经他这么一提醒,苏毓果然走向徒弟,一把将她揽住,顺势往怀里一带。
小顶还没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师父的臂弯里。
师父的脸慢慢靠近,他的脸上毫无血色,白得近乎透明,小顶的心跳忽然乱起来。
沈碧茶的尖叫从水膜下面漏出来:“啊啊啊啊啊啊——”
没等她叫完,却见连山君反手捏住徒弟的鼻子,趁着她张嘴,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琉璃瓶,掀起塞子,往她嘴里灌下。
众人:“……”
苏毓把灵液尽数灌下,这才松开捏着她鼻子的手,数落道:“下次再做这种事,小心我……”
一句话没说完,忽然觉得后颈一沉,不等他反应过来,有什么温暖又柔软的东西贴到了他唇上,又有什么撬开了他双唇和齿关,有什么顶进了他口中,随着唇齿的交缠,腥甜的液体在他口中弥漫,顺着他的喉头滑落下去,进入经脉。
小顶听见师父把药咽下,这才放开他,抹抹嘴角,如实道:“师尊,你嘴真软。”
苏毓定定地看她一会儿,突然头一偏,吐出一口血,双眼一闭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