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许洋就像是万丈洪峰之下一只小蚂蚁,根本不可能翻起任何浪花。
幽无命很不屑地冷笑道:“用得着那么麻烦么,一刀下去不就清静了。”
云许舟道:“他是我亲弟弟。幽无命,你若是有亲兄弟,便会知道……”
她猛地想起眼前这位是自己灭了自己全家的狂人。
幽无命唇角浮起一丝怪笑,指了指云许舟身.下的那只‘小杌子’。
云许舟猛地发现,它并不是杌子,而是一只很精美的木匣。
“喏,”幽无命挑着眉,伸出一只手,晃了晃手掌,“那儿呢。”
桑远远捂住了脑门。
云许舟居然坐在了皇甫渡的脑袋上!
“别碰,别碰。”桑远远无力叹息,“不是什么好东西。”
幽无命抓过了木匣,放在矮案上,揭开。
皇甫渡的脑袋保管得十分新鲜。
云许舟朝里一看,好一阵眩晕:“这,这不是东州王的义子,皇甫渡么!”
皇甫渡执掌晋州,与云州接壤,云许舟作为云州摄政王,与皇甫渡曾打过一些交道,一眼便认了出来。
她扶了扶额,道:“我与凤雏还曾谈论过他。”
桑远远与幽无命很有默契地对视一眼,问:“哦?”
云许舟不知不觉就把桑不近给卖了:“当初我对凤雏说,皇甫渡与我挨得近,年岁也相仿,若是再等两年仍未找到意中人的话,不如便主动向皇甫渡提一提,看他有没那个意思。”
桑远远挑起眉头:“他怎么说?”
“凤雏说了皇甫渡一堆坏话。说这皇甫渡生了副女相,日后夫妻生活想必不美……”云许舟纳闷地歪了头,“为何生了女相不利于夫妻生活?”
桑远远:“……”大哥给自己挖得一手好坑!
幽无命已经憋不住开始坏笑了。
桑远远见云许舟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望着自己,只得咳了咳,道:“他就是不想你嫁人,瞎说的!”
“我觉得也是。”云许舟懒懒地把双手一抄,“又说,皇甫渡二十好几尚未议亲,身边也不曾有过红颜知己,想必是有什么隐疾毛病。”
桑远远:“……”他桑不近难道不是?
云许舟又是一记重击:“我便与她说,桑州世子桑不近,年岁也相当,也不曾有过什么流言,听说也生了女相,莫非也是有隐疾毛病?”
幽无命抽着嘴角,忍不住插话:“那他怎么说!”
云许舟嗤地一笑,道:“她倒好,说桑世子是个好的。分明一样的条件,如何一个就好,一个就坏,若是我没料错,她是对那桑世子有意思呢。为了让她放宽心,我便对他说,无论皇甫渡还是桑不近,我哪个都不考虑行了吧!”
桑远远揉了揉脑袋:“后来你们就再不聊这个了是吧?”
云许舟点点头。
幽无命捂着肚子出去找桑不近了。
桑远远觉得待会儿他们两个肯定要打起来。
幽无命离开之后,云许舟的神色凝重了许多,她挪到了桑远远身边,认真地问道:“皇甫渡的首级为何在你们手上?幽无命的行事,我倒是早有耳闻,可你与凤雏,并不是这样的亡命之徒啊!”
桑远远思忖片刻,道:“我不愿瞒你,但有些事情我自己也仍是云里雾里,此刻说那些,为时过早。只一点,若是云氏血脉诅咒之事当真出自东州手笔,希望摄政王视我们为盟友,共进共退。”
云许舟垂头一笑:“那是自然。”
沉默片刻,云许舟抬起了头:“皇甫渡是何时死的?为何我竟未听到半点风声?”
桑远远得意地笑道:“因为谁也不知道他在这里。”
东州用的本就是李代桃僵之计,那百人亲卫回到东州,发现轿中无人,估计是错愕到不得了。
亲卫与接引使,必定一口咬定,沿途没有遇到任何意外,绝对不可能有人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劫走了皇甫渡。
冰雾谷中的痕迹早已被清理得一干二净,没有留下任何破绽。
所以最终东州方面只会得出一个结论——皇甫渡从一开始,便没有上轿。
那么他会在哪里呢?
桑远远微笑着,望向矮桌上精致的木匣。
好一份大礼。
……
车辇顺利通过了小姜州。
小姜州的姜王族其实才是姜氏的主族,当初取代了云氏入主天都的正是小姜州的王族。姜氏入主天都之后,天都西南部的殷氏王族主动让出了领地,便是如今的姜州。
而姜氏的祖地小姜,则因为交通不便,且被皇甫的势力压制,日渐衰微,小姜干脆破罐子破摔,不再发展兵力,而是致力于发展农工商业,如今已成为了东境八个州国的贸易中心。
云许舟一行,正是扮成小姜的客商。
越过小姜州地界,前方便是皇甫氏的老巢,东州。
远远能感觉到东州戒备森严,气氛沉重。东州筑城用的是黑铁,从远处望,还以为看到了黑铁长城。
皇甫俊的士兵个个神色肃杀,一望便知是血海里滚出来的好手。桑远远在远处打量着,心中更添了一分慎重。
皇甫俊,是真正站在巅峰的男人,像上次那样的机会,恐怕是再不会有。
一行人跟着往来客商,排着长队,挪向城门。
入关的客商被排查得十分仔细,幸好云许舟手持高级别的通行证,才堪堪保住了皇甫渡的脑袋。
刚过城门,便见身着重盔的官兵急急赶来,将客商驱向道路两侧。
“恭迎天都特使——”
桑远远眉头一跳,掀帘望去。
只见一架飘满了鲛带、金装玉裹的大车缓缓碾进城门,车帘敞开,头束金冠的‘特使’左拥右抱,揽着两名衣裳不整的美貌女子,正驶入东州境内。
竟是个熟面孔,姜州王世子,姜谨真。
幽无命从身后探过了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声音凉飕飕:“听说你上次途经姜都时,与姜谨真共饮了三五杯酒。他逢人便夸小桑果的海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桑远远侧眸看他,见他微眯着眼,杀意盈然。
她扬起了笑脸:“幽州王吃醋了。”
幽无命懒洋洋抽身而去:“嗤。”
她偏过头,手肘撑着车窗,纤纤长指点在额侧,斜着眼风,笑道:“我对他说,在那冥魔战场上,我得幽州王倾力相护,敬的是幽州王。怎么,他逢人便吹牛,居然不把你这尊大佛搬出来用么。”
“借他一百个胆。”幽无命挑下了眉,很无所谓地拎起矮桌上的茶壶倒水喝。
眉梢眼角全是压不住的得色。
“这个时候,姜雁姬为何派姜谨真过来?”桑远远有些奇怪。
幽无命冷冷一笑:“皇甫俊不是伤了么,即便这东都蓄了冥族给他续命,少不得也要卧床月余。姜谨真属水,这么难得的求师机会,姜雁姬又怎会放过。”
听他这么一说,桑远远顿时恍然大悟。
当初姜雁姬便是把灵蕴属金的姜谨元派到了韩少陵身边,跟着他修行。如今难得绝世高手皇甫俊卧床蓄灵蕴疗伤,姜雁姬自然不愿白白浪费这个机会,便把另一个侄儿子姜谨真给派来了!
真是精打细算,很会过日子。
“为了稍微掩饰一下难看的吃相,姜雁姬必送来了不错的宝贝。便宜我了。”
幽无命淡笑着,抓过矮桌上装了皇甫渡脑袋的木匣,拎起刀,歪着身体用刀尖慢悠悠地刻字——
“幽”
桑远远看着男人专注的侧脸,视线渐渐有些恍惚。
认真做事的时候,男人总会显得特别好看。
长眉微微蹙起一点,修长漂亮的手指抓着工具,用力时,指节极有力量感地突起,一双手,便像是一幅画。
薄唇微分,偏着头,时不时皱一下眉,或是露出一点笑意,好看得叫人眼晕。
刻到一半,他把木匣凑到嘴边,轻轻一吹。
木屑飞开,他眯起眼睛,避免它们溅入眼中。木屑扑面,他下意识地拱起了眉头,微绷着唇,侧一点脸,眼角显得异常狭长深刻。
画面停留一瞬后,他单手托着木匣,放到远处瞄着看了看,满意地把它端端正正放回矮桌上,收刀,拍手,道:“大功告成!”
桑远远急急凑上前去。
她迫不及待想看一看,幽无命这样的人,刻出来的字会是什么样子。
都说字如其人,不知他的字会不会和他本人一样,那么诡谲漂亮。
凑到近前一看,她愣住了。
那半个“幽”字竟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丑。
桑远远:“……”幻灭了。
幽无命早已在偷偷观察她的表情,见状哈哈大笑,把她捉进怀里,道:“傻果子!这又不是我的字!”
“那是……哦,明白了。”桑远远恍然。
幽无命把她的脸扳向他,朝着她的额头亲了好几口。
“小桑果,别以为我专心刻字就不知道你偷看了我多久!这样就为我神魂颠倒么,以后你岂不是得拴在我的腰带上!”
他笑得可恶至极。
笑了一会儿,他抓过木匣,掀开盖子,盯着皇甫渡的那张残留着惊愕恐惧的脸看了片刻,然后慢悠悠地取出另外一只木盒。
陈旧的木盒,里面装着一块火红色的,带着浓烈香味的绸布,绸布之上,端端正正放着一粒记灵珠。
幽无命把它拈了起来,在指尖转了片刻,然后轻轻掰开皇甫渡的嘴巴,把记灵珠用刀尖挑了,小心翼翼地埋到了皇甫渡的舌下。
“借花献佛。”幽无命笑得天真灿烂。
这枚只有声音没有画面的记录珠中,记录了姜雁姬的声音——
“可怜的儿,娘亲也是没有办法,只能舍弃你了啊。别难过,这没什么好难过的,谁都会死啊,不是吗?这样死,还能为娘亲做点事,娘亲无论日后到了哪里,都会记着这个愿为娘亲牺牲的好宝宝……”
桑远远眼睛微张,望向幽无命——
好一招张冠李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