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公务机顶着北极圈酷烈的风暴前进,在军事管制区域边线绕行,然后从某一个位置飞了进去,消失在浓重的雪雾之中,就像是一只海鸟扎进了深不见底的湾流。北极圈的中心附近,地面作战与勤务中心的人员密切关注着这架特殊的飞机,无人蜂群在暴风雪中无法正常工作,所以他们需要靠人工引导这架来自内政厅的飞机安全降落在指定位置。
马克看着那架黑色飞机进入了安全警备区,别过视线,没再盯着那块显示面板。
“温伯格将军,银盾后面刷上了新的标志,金色的人头圆形徽章,我们找不到有关的徽章信息,虽然内政厅那边通过政务部确认了飞机的身份,但是......”副官说。
“不必了......那是摩根家族的私人徽章,我再熟悉不过了。”马克端起一杯还有点泛着热气的温水饮下。
没错,他比这里的任何人都要了解,那个徽章的来历可以追溯到很久以前,追溯到帝国还没出生的时代。在那个时代,温伯格家族与摩根家族是并驾齐驱的两只巨兽,只不过经历了漫长的岁月,温伯格家族现在已经破败,而摩根则依然如日中天。
马克对自己家族的现状倒是没有想象中那么在意,这个世界本就如此,家族的兴衰就像是海浪的潮起潮落,每个时代都会有被扔到浪尖上的梭鱼,只不过这个时代不是他们而已。
摩根家族很少使用这枚徽章,这一次来,看来是铁了心要弄出点大动静。
“飞机上的随行人员查清了没?”马克问。
“没有,只有内政厅发来的一份名单,有没有额外的人员在飞机上我们也不清楚。”副官说。
“为什么查不到?”
“军情中心那边没有事先收到线报,内务部似乎在这个问题上隐瞒了什么,这次过来的人初步判断肯定是有摩根家族的重要人物。”
“他们总是这样!军情中心就没和内务部搞好关系过!”马克重重地把杯子蹲在了杯垫上,“所有人都给我放下手里的工作!把摩根的人来干嘛给我查清了!去找军情中心的人问,再派几个去政务部问,问不出个结果来就去纠察部叫人!”
“遵命!”副官双腿并拢敬礼。
“等等!告诉他们搞清楚自己的立场!别拿一些糊弄鬼的理由来敷衍,那些车轱辘话我的耳朵都要听出老茧了!”
“是!”
“你们心累我也心累,但是工作还是得做。”马克悠悠地舒了一口气,“搞清楚他们的目的很重要,你也知道昨晚那通电话的事,没发生点什么他们是不会这么着急的,越早查清楚我们才能越早找到应对的办法,你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马克和副官的视线撞在一起,两人都清楚地看见了对方眼底的焦虑,他们都知道对方在想着什么。马克身为地面作战与勤务中心的指挥官,虽然军衔已至中将,但无论是他还是他的副官,都不会相信他能够扛得住来自那些大家族的压力。这些鹰派的的议员们如今已经疯狂了,民众们或许还在歌舞升平,可他们这些高层将领已经感受到了那些“山雨”,为了实现他们的目的,虽然不能直接对他出手,但换掉他还是很容易的。
“长官您放心!”副官郑重其事的回答,“他们还没法做到一手遮天,帝国的议会也不是他们的一言堂,他们要乱来的话,总有人会阻止他们的!”
副官说的很有道理,也许这也是大多数和他一样想法的人的心声,不过马克仍然对此保持悲观。
“是么?希望事情会像你说的那样发展吧......希望吧。”马克不忍心打击自己下属的工作热情。
残忍的现实只有部分人知道,但选择说与不说,选择什么时间来说,都是一门值得考究的社会学艺术。适当的揭露伤疤会使得人的悲愤化为一往无前的勇气和动力,不适时的撕开伤口则会使人的悲愤转变成难以抑制的绝望与悲伤,这就是马克犹豫的理由。
现在是一个好时候么?他也不知道......
黄昏日落,远处的地平线上只有半片太阳还在努力的发着温暖的光。
湖畔酒店的顶层,空中别墅的灯已经打开了一些,鉴于春天黄昏时分宜人的空气,这里的所有换气口都被打开,以便在夜晚的冷气袭来之前能够获取一些难得的新鲜气息。
阿列特站在落地窗前,凝视着远方昏黄的落日。他刚刚从床上醒来,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漫长而又无趣的梦,梦里的场景他记不清了,但他似乎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多了一点什么。他并不清楚自己现在在哪里,迎着落日的光看去,似乎这里很像是欧琛的中央城区,但他的脑袋还有些混乱,似乎为数不多记得的昏迷后的事只有一个,那就是似乎有人与自己对话过几句,但他记不清楚那人是谁了。
他一度怀疑自己失忆了,但他很快否决了这样的想法。他记得昏迷之前的那些东西,姐姐、蕾、沃克中将、暴雨、运输机,这些都在他的脑海中,就像是一卷卷的胶带,在放映机中不断的放映。
作为皇子,他看得出自己所处的这里是一栋空中别墅,没亲自体验过但也不妨碍他见过。合理推测,这里应该是一个大富豪的住所,因为能在这样繁华的地段住空中别墅的人必然不是政客,只会是那些品味被贵族称为“低俗”的富商。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阿列特从柔软的床上苏醒后便在思考这个问题。
这栋空中别墅建的很高,所处的位置也要高处周围的建筑一大截,从这里向下看去,人流正在不断的涌动,无数的车灯鳞次栉比的亮起来,下了班的人们正在朝着各自的目的地进发,零零散散穿着华丽的人从豪车中走出,互相向认识的人短暂致意后就进入了脚下这栋建筑,门口的红毯上整齐地排列着衣着统一的女仆与侍者,帮忙提包刷鞋的小工们也在紧张地寻找着“肥羊”。
“真好......”阿列特呢喃。
离一号基地事件不过才过去数月,他总觉得自己又过了几十年,这派祥和安逸的景象似乎已经离他很远了,就像是宇宙间两个恒星之间那么远。他心中的不安无时不刻在不停地蔓延,而这些帝国的人民还是照样过着平静的日子。
“看出来了什么?要不要和我分享一下?”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
阿列特没有被吓到,其实他早就注意到了那个空气中出现的轻微呼吸。
“你是这里的主人么?”阿列特轻声问。
“是,不仅是这里的,你脚下的这一整栋楼都是我的,惊讶么?”艺术家噙着笑意。
“不,因为我觉得能在这里买下空中别墅的人理应能做到。”
艺术家慢慢踱步,走到了阿列特的身边,也顺着落日的方向看去:“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比如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以及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落日的余晖洒在中央城区这个巨人的身上,玻璃是透光的,整块的明亮斑块在他们身上出现,为他们的聊天增添了那么一些若有若无的沧桑感,彷佛岁月在这里留下了细碎的痕迹。阿列特其实很想问这些问题,只不过或许是出于思绪的杂乱无章,想要问的问题太多,他竟一时不知从何说起,这个不知名的别墅主人抢先开口倒是缓和了他心中的纠结情绪。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阿列特的眉头舒展开来。
“因为我半路劫下了你。”艺术家不假思索,“原本你现在应该在刘氏家族的水井里,不过我用了一些手段把你救了下来,其中原因说来很复杂。”
“刘氏?”
“栽赃而已,派去杀掉沃克以及抓住你的是‘围场’的追猎者,这些人还是我去安排的。”
听到这里,阿列特瞬间转头,死死地盯住了旁边的这个陌生人。不过虽然他的眼神锐利,但他却没有冲动,因为从这个人的讲述来看,他也是救下自己的人,那么他既然敢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些来,那这其中一定是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隐情。
“别那么紧张,我救下你只是因为一个朋友,我称呼他艺术家。这不是一个名字,只是他喜欢别人这么叫他,我觉得你应该认识我这位朋友,他不止一次向我提起过你。”艺术家双手背在身后,“我是巴斯克集团的董事长,你可以叫我安德,不过从年龄上来看,你还是叫我安德先生比较好。”
“谁要嫁祸?嫁祸给谁?帝国敢得罪皇姐的人不多。”
这个别墅主人的身份确实让阿列特比较意外,帝国内有着许多外资在各行各业,但涉足了帝国政治的外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不符合帝国议会议员们一贯的方针。不过眼前这位巴斯克集团的掌门人倒算是星海中的巨擘,这种人如果想要做什么确实很难说完全无法实现,既然他能在这里亲自本人出面,阿列特认为他说的话还是具有极高的可信度。
“自然你们帝国的那些战争狂热分子,他们也是我的盟友,我的合作者,所以找pmc的事情才会是我去出面。”
“你们是盟友,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我相信我的挚友,他说只有你才是帝国的希望,也是宇宙的希望。我虽然不在乎帝国怎么样,也不在乎你的死活,但是我欠他一个人情,一个足以抵的上性命的恩情,这才是我救你的原因。”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皇姐已经和他们达成了协议了。”阿列特问。
“因为他们想要除掉那些碍事的人,却又不方便自己出手。”艺术家看着玻璃上的点点水滴,“至少在我看来,把你的死栽赃在那些绊脚石身上,既能让你的皇姐帮他们出手,又能抓住你皇姐的把柄,这简直是再精妙不过的一石二鸟了,因为他们包括他们阵营里的人都知道,能让那位大皇子殿下做出不理智行为的人只有你。”
“艺术家为什么觉得我有那个能力改变什么?我不过是一个没有任何权力的皇子而已。”
“因为死亡行走......这是他告诉我的,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什么东西能有那种神奇的作用,不过我相信他不会骗我,也没有那个必要。”
“那有什么作用?我知道他告诉过我,但除了让我感知更清晰以外,我不认为那种诡异的能力有什么用。”
阿列特也确实没有说错,他在那种状态下并没有失去意识,他只是很难控制得住自己心中的那股欲望,杀戮的欲望。他确实感觉自己的感知能力提升了,而且是巨幅的加强,区别就像是一个一百岁行将就木的老人和一个二十岁朝气蓬勃的青年,但这并不能改变一个事实,那就是这些东西在军队等成建制的暴力机器面前都是纸一样的苍白脆弱。这个世界没有那些神话传说中的魔法,可以挥一挥手就能改变一切,可以用不能解释的力量达成自己想要的结局。
他看着这个站在窗边的男人,想要得到一个更有说服力的答案。
“我不知道,这不是我说的,这是他告诉我的。”艺术家摇了摇头,“他最后告诉我的,你已经摸到了第四维的河岸,只是你需要集中精神去思考,思考怎样才能理解这股力量。”
“你的意思是......”
“你现在回端点星并不是一个好主意,如果他们知道你没死,还好端端的活着,那么这次的事会不断的发生,直到他们的目的达到为止。所以既然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为什么要重新让自己活过来?”
“我能做什么?”阿列特已经嗅到了一些味道,不过他并不反感,反而相当的兴奋。
“当然是宰了他们。”艺术家说的云淡风轻,“他们不死,针对你皇姐的动作就会接踵而至,战争的范围也会无限扩大,无数的生灵会死于个别人的野心中。于情于理,从你的角度来看,他们没有活着的理由。”
“你呢?你作为他们的盟友,说出这些话,在我看来你并没有这种所谓救世主的动机,我认为你会赞同我的这句话。”
“我?”艺术家笑了笑,“当我救下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被宣判死刑了,你觉得这件事情能逃过他们的调查?还是觉得他们会大发慈悲的放过我?既然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了,我为什么还要朝着他们说话?我曾经去过圣城的首都,虽然作为一个资本家信教有点好笑,但这种时候我还是宁愿信一信的,毕竟给自己积点阴德还是好的。”
艺术家看着太阳还剩下的边边角角,他极目远眺,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些将要铺天盖地袭来的机器。
“拿去吧。”艺术家扔了一个小方块给阿列特,“量子通讯器,你可以和艺术家联系,他会为你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你现在用不了一切其它的东西,信息板、个人电脑、街头屏幕,这些都会暴露你,这个通讯器使用了双层波函数加密,但相对的,它只能单信道通信。你要习惯成为一个幽灵的生活,这恐怕将会是一段漫长的经历,不过我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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