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听着沈恪言的呼吸慢慢平稳,池意松了一口气。

    大概是这几天睡的都不怎么安稳，虽然不明显但靠近了看就能看到沈恪言眼下淡淡的青色，池意眉心微皱,忍不住想,是因为生病很难受,还是因为回了家所以做噩梦了呢？

    “家”明明应该是最令人安心的地方，却承载着沈恪言最不想回忆的噩梦，这种感觉很痛苦吧？

    池意伸手轻轻落在沈恪言的眉心，慢慢抚平他睡梦中都会想起的不开心。

    但是手指慢慢有了自己的想法。

    沈恪言的眉毛很好看,眼睛也很好看，一双黑眸沉静深邃,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疏离，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感受到温柔。

    池意也才发现原来他的眼尾是微微上翘的，这样的眼睛应该很适合微笑才对，鼻梁高挺,薄唇轻抿,带着比他手指高的温度,透过皮肤灼烫着他的心,让池意忽然想到情人岛那天的冲动来。

    两个彼此喜欢的人接吻，应该没什么吧？

    池意的心思活络起来,脑海里却只有“亲上去”三个字，于是他微微起身,弯腰，在沈恪言比往常更灼热的呼吸里慢慢靠近,直到和他自己的交融在一起。

    近在咫尺的时候却见沈恪言眼皮微动,池意做贼心虚般猛然起身,不自然地抿了抿唇,看着一边闪烁着提示灯的手机。

    是田甜发来的消息。

    守在他家门口的那些人果然是私生粉，宋骁找了人混到他们中间打听到是有人给了他们自己家里的地址，池意皱了皱眉，那就是故意为之了。

    田甜那边似乎也很困惑：“我这边正在排查消息源但还没什么发现，你最近就别回家先住在沈恪言那边，这件事解决之后公寓也住不了了，我回头帮你注意一下隐私性比较好的小区。”

    池意皱着眉打字：“辛苦田甜姐了。”

    “没事没事，今天蹲不到你我估计这些人不会死心，你这几天也别回去了，要拿什么东西就让王宽去。”

    “不对，今天王宽去接你网上已经有他的照片了，所以他也不太安全，你看看有没有其他信任的人或者缺什么先买什么吧。”

    池意回了个好，田甜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戏中人》前期宣传效果还可以，不少人已经开始往我手里递电影本子了，我这边今天还接到几个广告代言，都是不错的牌子，你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来挑选一下？”

    不拍节目的话明天就能去的，池意想了想，刚准备发消息就感觉到被握着的手一紧，抬头看过去沈恪言像是不舒服般皱了皱眉。

    无奈叹了口气：算了，还是等人好了吧。

    【急吗？】

    【不急，就是让你先看一下有个心理准备。真的签合同的话至少要到《戏中人》上映，虽然电影制作上有瑕疵但也是你第一次扛票房，如果成绩好的话你的商业性会大大提高，我到时候就可以更大胆地谈条件了。】

    池意对这些事不太懂，但总归田甜不会害他。

    【好，那我过两天去公司。】

    田甜大概也从宋骁和王宽那边知道了沈恪言生病的事情，所以没问他在忙什么，说完这些就结束了对话。

    池意却看着她发过来的消息陷入沉思。

    私生饭在娱乐圈并不少见，基本上稍微红一点的人都会有几个私生，一年到头热搜上控诉私生的词条怎么也有几百条。

    但是私生又很难杜绝，毕竟他们只是骚扰，很多时候并没有对当事人有物理伤害，而且私生粉的界限也很难界定，就像现在，那些私生什么都没做只是在他们家门口而已，他真的让人去赶人反倒显得自己太过霸道，甚至他现在都不能给这些人定名为私生。

    他只是不能回家了而已。

    虽然对这些私生粉不太欢迎，池意皱了皱眉还是发了个微博。

    @池意V：叮咚，您收到一条来自林随的平安短信，感谢大家对林随的支持，林公子平安到家啦，晚安！

    至少让那些人知道自己今天不会回公寓，发完也没有看反馈，池意把手机静了音放到一边。

    被这么打断，池意也不好意思再趁人之危，摸了摸沈恪言的额头，还是有点热，但是他的手还在沈恪言手里，一动对方就皱眉，池意干脆放弃了拿温度计的想法，就着牵手的姿势开始数沈恪言的睫毛。

    真的好浓，数都数不清。

    陷入沉睡前，池意抱怨着想，下次一定要让沈恪言乖乖呆在原地不许眨眼，他就不信连个睫毛他都数不过来！

    ————

    第二天一大早池意是被说话声吵醒的，懵懂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到了床上，而旁边空落落的。

    “沈恪言！”

    池意瞬间清醒过来滚下床打开了门，客厅里的对话声渐渐大了起来。

    “怪不得没让我进屋，原来是有人在，”穿着白大褂的人揶揄着朝沈恪言眨了眨眼，然后跟池意打招呼：“早上好，我是这家伙的家庭医生赵承安。”

    沈恪言在听到池意说话的时候就起了身，见他一脸着急笑了笑安慰道：“温度降下来，承安带了早餐来，你快去洗漱然后下来吃饭吧。”

    池意这才松了口气，虽然知道沈恪言在自己家里也不会出什么事，但是一想到他顶着个热腾腾还不清醒的脑袋到处乱跑池意就有点着急。

    等池意洗漱完下楼，赵承安已经给沈恪言挂上了吊瓶，见他下来笑了笑：“多亏你昨天逼着他喝了药，我是拿他没什么办法，今天他也交给你了。”

    “辛苦赵医生。”池意有点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我都习惯了。”赵承安摆了摆手。

    他跟沈恪言虽然不像宋骁那样早就认识，但也有五六年了，每年都得被他麻烦至少五六次，早就对沈恪言对“无为而医”的坚持免疫了。

    不管他开多少药都只会被放到过期，不去医院不去诊所只接受点滴，明明能一天就好的病非得宁愿反反复复多受罪，不过他不知道沈恪言经历过什么，自然也没立场说话，只能尽力减少他的不适。

    接收到沈恪言“没事就可以离开了”的信号，赵承安十分识趣地收拾东西起身把一个纸袋放到池意手里：“既然有人看着他那我就先走了，这是新开的药就麻烦你了。”

    池意惊讶：“您不留下拔针吗？”

    “这个他自己就能搞定，”他这次之所以待着没走纯属好奇，想亲眼见见面前这个能让沈恪言心不甘情不愿也得喝药的人，赵承安笑：“既然他能喝药我下午就不来了，坚持喝药还是比打消炎点滴有效一点。”

    听出赵承安的暗示，池意点头：“好的，赵医生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

    客厅里很快就只剩下他们两个，池意表情冷淡下来，认真地喝着豆浆，仿佛那是什么玉露琼浆。

    这就是生气的意思了，沈恪言无奈：“怎么不说话？”

    池意咬着吸管：“电话不接消息敷衍，不是你先不跟我说话的吗？”

    沈恪言叹息：“我都习惯了，没必要让你为我担心。”

    那句习惯了让池意鼻子一酸，却也更生气：“没必要让我担心是什么意思？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所有人都知道你生病了只有我蒙在鼓里，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人啊？”

    “也是，”池意突然赌气道：“不就是协议......”

    “池意，”沈恪言打断他的话：“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池意没说话，他当然知道沈恪言没有这个意思，但是这并不能抵消他心里的气，甚至会让他更生气。

    池意低头看着面前的豆浆。

    有滴水声在耳边响起，轻轻的，微不可闻的，却足以让沈恪言心疼。

    “明明是想哄你开心的，”早早起床做了早餐，让赵承安来帮他挂了点滴还开了药，本来是想让他知道自己开始乖乖看病了的，沈恪言看向池意：“来我这边坐？”

    池意没动。

    “岁岁，”沈恪言压低了声音：“我过不去。”

    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示弱，池意哼了声，却还是乖乖走过去坐到了他身边。

    “我生病不是你的错，拖着不去医院也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习惯了，”沈恪言用没扎针的那只手揽住了池意：“我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所以压根没有想到原来还可以有另一种解决方案。”

    沈恪言语气轻柔：“我知道你气我不告诉你，但是你总要给我个适应过程对不对？”

    适应自己已经不是一个人的过程，适应会有人因为他不喝药气得掉眼泪的过程，适应有个人会因为心疼他生自己气的过程。

    池意一颗心又酸又痛，虽然庄妍那天告诉他的只是一小部分，但是他知道沈恪言小时候有多不快乐，他知道的。

    他生气沈恪言明明这么难受还要瞒着他，生气自己对沈恪言从前的经历所知甚少，却更生气自己必须利用他对自己的纵容逼他做他根本不想做的事。

    昨天沈恪言喝药的表情还印在他脑海里，抗拒、厌恶却因为不想让他生气所以忍耐着。

    晚上他的噩梦里有没有这碗药的原因呢？

    池意将头埋进沈恪言肩膀上，将眼中的酸意消化殆尽：“对不起，我不是想跟你发脾气的。”

    “我陪着你一起适应好不好？”

    沈恪言低头蹭了蹭他的发顶：“好，谢谢岁岁。”

    “喵。”莫名其妙被遗落在桌角的小猫大概还以为主人是在喊他，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似乎在回应着什么。

    池意瓮声瓮气地笑了：“现在家里有两个岁岁了，你在谢谁？”

    “谢谢我们的岁岁，”沈恪言轻笑：“最想谢谢我的岁岁。”

    ————

    “父亲今天回来的很早，”沈家大宅里，沈听白给沈琮倒了杯茶：“梁叔叔他们没留您吃饭吗？”

    “你梁叔叔忙着梁月的婚事哪有时间招待我，”沈琮坐在沙发上：“说起来你小时候跟梁月关系那么好，我还想着能亲上加亲，没想到月月这么快就要订婚了。”

    那也得看梁家愿不愿意把娇生惯养的女儿往火坑里推啊，沈听白眼中的暗讽一闪而逝：“感情这种事总要看缘分。”

    沈琮点了点头：“但是你也老大不小了，还是尽快定下来，最近和你张伯伯家的珊珊相处怎么样？”

    “最近忙着父亲的寿宴，”沈听白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流程已经对的差不多，还是定了之前那家酒店，现在就差写请柬了，人员名单可能要跟您对接一下。”

    “这有什么可对接的，家里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你比我还了解，至于那几个老朋友不说他们也会来，”沈琮淡淡道：“小辈那边邀请谁不邀请谁你心里有数就行。”

    他早就慢慢放权给沈听白，沈听白一直以来做的也不错，所以沈琮对自己这个儿子还是放心的，只是......沈琮不快地皱了皱眉。

    沈听白在他身边这么久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轻笑着说：“父亲是在想大哥？”

    沈琮没说话，沈听白却知道自己说对了：“我让人去给那边送个请柬吧？好歹是父亲六十岁生日，大哥应该会来的。”

    “只是前几天......”

    “来了气死我吗？”听沈听白说起前几天的事，沈琮脸色一沉：“既然他自己都说了要和这个家断绝关系，那就不再是我们家的人，我倒要看看他脱离了沈家能走多远。”

    沈听白闻言轻嘲地勾了勾唇角，沈恪言走到现在，似乎也跟沈家毫无关系吧？

    沈琮心里自然也清楚，所以才更生气：“对了，让你查他身边那个男人你查的怎么样了？”

    “就是之前的那些，”沈听白连忙笑着开口：“没什么特别的，而且大哥好像跟他父母学校那边打过招呼了，我们这边动不了。”

    “动不了？”沈琮语气阴沉：“他倒是考虑周全。”

    “动不了那边就动这边，一个新人而已，就算风行那边护着动不了资源也能放点消息出来吧？”沈琮面无表情：“圈里这么多人，凭什么他就能红呢？”

    “我知道了父亲。”

    沈听白顺从地应了声，心里却在想另外的事。

    虽然池意父母那边动不了什么，但是他这次调查也查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就是不知道他的好大哥和他亲爱的大嫂哪个会先走进他布置好的局了。

    ————

    “所以还是没查出来那些人是谁叫来的？”

    知道池意来自己这里是因为私生的事之后，沈恪言就让梁山去查了原因。

    上次狗仔爆料的时候虽然发了有池意小区周围环境的照片，但梁山公关的及时把那些照片都处理了，这么长时间没有粉丝找上门来就证明效果还不错，池意这几天除了《戏中人》宣传也没接什么活动，甚至只有昨天的直播才是实时的，却突然被这么多私生找上了门，怎么看怎么蹊跷。

    “确实没什么发现，”梁山也很无奈：“看了门口的监控前几天完全没被跟车，跟了那几个领头的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又不能看人家聊天记录所以现在没什么头绪。”

    “大概率是对家搞的事，”但是池意最近发展势头太猛必然动了不少人的蛋糕，所以这个对家范围也实在有些广了，梁山说：“我这边会继续查下去，在这之前小池就住在你这吧，至少不会有人把心思动到你身上。”

    看着厨房里哼着歌煮粥的池意，沈恪言点了点头。

    “对了，《与你同行》那边你准备怎么做？”节目组已经联系了他好几遍，梁山都无奈了：“是明天过去还是干脆就少录一期？”

    “让他们来家里拍吧，”他也不知道自己发烧还会反复多久，真要是到了那边还不舒服池意怕是又要生气，好不容易哄好了人，沈恪言实在是不敢惹他了：“小池过段时间还要进组，尽量不耽误他准备的时间。”

    “那也行，这样到时候字幕解释一下就行了，也不用麻烦其他人配合你们补录，”梁山沉吟片刻：“那我去跟节目组商量？”

    沈恪言也要和池意商量。

    “在家里录？”池意有点意外：“节目组同意了？”

    沈恪言点头：“嗯。”

    不夸张的说，沈恪言和池意基本上包揽了《与你同行》一半的收视率，节目组自然是不会愿意他们缺录一期的，那边会答应在家里录制原本就在沈恪言意料之中：“但是你要是觉得不习惯的话就跟他们说一声回头补录也可以。”

    “那还是在家吧，”池意说：“《重楼》那边四月底进组，补录的话我怕来不及。”

    沈恪言就知道他会答应：“行，那回头我让裴秋去把你的东西拿过来？”

    池意刚想点头，又拒绝道：“还是算了，他们肯定也认识小秋，万一跟车到这边来就更麻烦，我昨天来的时候带了行李箱的，缺什么的话再去买就好了。”

    沈恪言表示赞同。

    池意把熬好的粥端过来放在他面前：“今天是鸡丝粥，我尝了尝还不错。”

    “你不用陪着我喝粥的，”沈恪言见他自然地给自己也盛了碗粥，说：“晚上让阿姨来给你做饭吧？”

    “所以你就是承认了这几天连饭都没有好好吃咯，”池意突然发难：“小秋准备的东西也没吃？”

    “怎么又说这个了，”沈恪言无奈：“我不是道过歉了吗？”

    “哼，”池意慢悠悠地喝着粥：“你做错了事还不让人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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