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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们虽内心深处上不甚看中,却也会拼命保护自己的躯壳不受伤害,这是出于某种功利心,而不受情感驱使。
易水寒这些远古神袛则不然,他们生来就是高高在上的神,灵肉早已结合一起,当然肉身依然可有可无随时都能重塑,但即便分离也终同属于一界。
没有哪个天定神袛会愿意主动舍弃自己的肉身,无关修为的强弱,只因那是身体的一部分,没人会嫌弃亦或抛却。
以上两种对肉身的态度,无关是非对错,取决于修炼的方式不同。道家重精神而轻肉体,这是他们赖以成道的本源。所以无求能漠然的说出那番话,是受到固有思想的驱使。
但他无疑忘记了一点,红衣女鬼并非道家中人,她生前只是个凡人,即便死后修行有道,也不是道家的“道”。她与大多数普通人相似,对自己的身体有着无法割舍的感情。
凡人更多的是受到儒家思想的熏陶,子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这才是人间道内通用并源远流长的法则。
所以红衣女鬼听了这话,怒气更盛,显然认为无求是个不辨是非的恶道,于是不再多说废话,霍然张开双臂向他扑去。
无求没法躲闪,一则他的速度怎也快不过魂体,二则若躲开身子,怨灵就会扑倒他身后的僵尸新郎父母,因此他不能躲也不敢躲,无奈再次祭出桃木剑。
桃者,为五木之精,亦称仙木,若是挑选年代深远的优质桃木雕刻成剑形,无需法力的催动,其本身就具有辟邪挡煞的奇效。
当然仅是针对么魔小鬼而言的,像红衣女鬼这种幽居千年的怨灵,单是一柄桃木剑是无法起到震慑作用的。无求也明白自己的处境,双手执着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起来,但见一个闪烁着微茫的气罩自剑尖上扩散开来,堪堪挡住了怨灵们最拿手的鬼扑。
我趁着他们斗法的间隙,示意霍惊云留在原地,自己则悄无声息的闪进了喜堂。那几人的注意力都被无求和女鬼吸引,眼神也未曾望向门口,我才得以顺利的潜入。
大堂内并没有红烛高挑,只在喜桌上立了两只小小的喜烛。于是我悄然躲藏在避光处,不仔细搜索是很难被人察觉的。杀手都自有一套潜踪匿迹的绝佳本领,但在修者面前还不够看。所幸无情也是修者,这也是我不让霍惊云跟进来的缘由。
在进来前,我就先用循环不休的内息替代了口鼻呼吸,再将全身的毛孔闭塞不泄露一丝气息,这番整治就算面对修者,如若看不到我,亦无法感应到无情的存在。
冒险靠近是为了细看无求的道行几何,因为我很好奇,通常像他这种能够听得到意识流的修者,其修为已经不可以用浅显来形容,尤其是他在怨灵现形前已然用天眼技能看清了它的样子,这份能力更令我怀疑他的修为,难道真的到达了深不可测的地步吗?
要知道,无情当日的天眼,乃是机缘下雪姬赠我的技能,绝不是凭实力获得的。有的人天赋异禀,生来就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那是得天独厚的运气。而普通修者,哪怕修炼有数,也很难轻易达到那种境界。
不过寻常修者若遇到无法化形或是不想化形的鬼怪,即便没有天眼,凭灵觉的敏锐也可以感知到鬼魂邪祟的存在,只是看不穿它们的身形轮廓罢了,倒也不妨碍降妖除魔。
但是,自无求道人进得门内所表现出来的功力,着实平平无奇,究竟是有所保留还是虚张声势呢,我一时间还辨别不清。
红衣女鬼的满头黑发突然无风自动,飘飘摇摇的自地上冉冉而升,在空中轻舞飞扬。天地间突然阴气大盛、戾气大增,她一只鬼所释放的至阴之气几可比拟东瀛的百鬼夜行。
长长的秀发轻盈无形的在两个赶尸人的脸上滑过,二人却毫无所觉。“当啷”几声响动,两枚小小的摄魂铃掉落于地,我急忙凝神细观,只见那两人已然被催眠入梦。
女鬼的长发继续扩散,竟能毫无阻隔的穿过无求道人持桃木剑所设置的屏障。无求大惊,挥动木剑砍削,古怪的事情发生了,对一切的灵体造成伤害的桃木剑,居然如同个普通木剑似的在女鬼的黑发面前挥来挥去却终碰不到。
难道,那乌黑的诡异长发竟是比灵体的无形更无形的存在?
我把注意力都放在那些飘散在空中犹如海底的水草般蜿蜒曳动的长发上,当精神集中起来,这才发现那些丝丝缕缕的发不是死物,每一根发丝都仿佛是一条独立的生命,却又似乎从属于红衣女鬼。
藤蔓依树干,这是怎么个情况?我诧异的收回了专注的精神力,只见三千烦恼丝真的如同活了一般上下飞舞,冲着无求道人耀武扬威。
红衣女鬼面庞微侧,我终于看到了她的容颜。与僵尸新娘的五官毫无二致,只是在妆容上更加的妖艳娇媚,琥珀色的瞳孔释放出独特的色泽,深紫色的嘴唇魅惑入骨。
虽还比不上蓝姬的绝代无双,但也算得世间罕有的美人。我原以为若论妖媚,蓝姬当仁不让,可眼前这女鬼则妖气更重了几分,许是她本身就是妖魔。
无求道人突然惊呼一声,我顺着他恐惧的眼神望过去,红衣女鬼摇曳的长发竟然发生了惊人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