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主神同他在一级台阶上坐下了。离了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但长袍迤逦,边缘处和郁飞尘的披风碰在了一起。
良久,郁飞尘看着外面那座无面神像,道“你有名字吗”
短暂的寂静后,他得到了回答。
“没有。”
“最开始呢”
“有。”主神道“但我失去了它。”
“忘记”
“抛弃。”
于是郁飞尘没有再问。人确实会抛弃自己最初的名字,像抛弃一段过去,就像他现在也不叫七一样。神有比他漫长得多的生命,也理所当然有比他更跌宕起伏的开端。至于那开端是什么样子,和他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过一会儿,主神道“他们习惯用第一次遇到时的名字称呼我。”
郁飞尘没说话。
神看着郁飞尘。
他预想他的心情不会太好,就像那次必须用一只机械兔子来平复一样。但这次没有,而是另一种淡淡不可捉摸的态度。
良久,郁飞尘才道“你没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
“就像你看到的。”
这人已经放弃解释,破罐子破摔了。或许不能说是放弃,是根本没有解释的必要,换成别的信徒遇到这种状况,大概已经在激动地亲吻他的手指。郁飞尘感到一种茫然的失落。
郁飞尘“那我没看到的,还有吗”
神明微微蹙起了眉,似乎在思考什么。郁飞尘想,看起来还真有。
“你的名字,”神说,“是我取的。”
这句话说完,他看见郁飞尘忽然死死看着自己,眼眶泛起薄红。
之前没有生气,为什么这一次反而生气了
但他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了,郁飞尘的状态像个濒临破碎的玻璃偶。
郁飞尘闭上眼,剧烈地喘了几口气。
那个世界的场景浮现在他眼前,昏黄的天际,弥漫的尘烟,还有白骨王座上的君王。那时他来到乐园还没多久,可他再也没遇到过像那个君王一样让他感到威胁的人。
原来,原来
原来连他的名字都是。
他的长官是主神的倒影,他的名字是主神的记号,祂一直在注视着他。
他怀念的正是他想逃离的,他以为拥有的是祂赐予的,原来乐园和神明的痕迹早已烙在了他身上。
他一整个纪元都在自相矛盾,只是今天才发现而已,他认了。
郁飞尘哑声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问完,他见神明看着自己,神情微微错愕,像是没想到会有此一问。
看到这样的神情,郁飞尘什么都明白了。
神根本不需要他做什么,就像神爱世人,也不需要世人的回报一样。
于是郁飞尘只说了一句话“我不想再看到你。”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神心中浮现淡淡的困惑。
提到那个名字,本意只是想告诉郁飞尘自己从没有忘记过他,但似乎招致了异常恶劣的后果。
神看向一旁默默侍立的夏缇,问“我该怎样挽回他”
夏缇彻彻底底地茫然了。
离开暮日神殿后,郁飞尘直接回了巨树旅馆。庆典还在持续,但他只觉得他们吵闹。
回去的路上他还撞见了白松,白松还和那个八卦导游在一起厮混,但奇怪的是陈桐也在旁边。
“文森特墨菲神官说复活日将至,反正创生之塔到时候要消耗很多力量,但已经攒了一整个纪元,现在不介意多付出一点,于是文森特把我们都带回来了。”陈桐说,“其它人都被留下给他打工,去研究什么时间魔咒。我帮不了忙被轰出来了,他让我过几天自己去找什么守门人去领活。哦,就是那个和狗一起不得入内的那个,嘿”
还没说完,他被白松和导游一起给捂上了嘴。
郁飞尘在旅馆房间直接睡过了整个复活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新的一天,也是新纪元的第一天。
纪元以“复活日”为终点,以“许愿日”为。也就是说,今天是许愿日。在这一天,鸽子会给每个人送来一张许愿笺,所有人都可以写下一个自己的愿望,也就是所谓的“向主神许愿”。许完之后,许愿笺背面会出现一个数字,数字有大有小,代表这个愿望的价格,以辉冰石结算。
只要付出对应数量的辉冰石,这个愿望就会兑现成真,只要不是会伤害他人的那种。有些人想结束在乐园的历险,衣锦还乡,这种愿望通常只象征性收几片辉冰石。还有人想成为侍奉主神的神官,但这个愿望对应的价格往往十分离谱。
郁飞尘也收到了他的那张许愿笺,但他不想向主神许任何愿望。把许愿笺压了箱底后,他去了创生之塔十三层。
克拉罗斯正萎靡不振地在铁王座上咳嗽,见他来,虚弱地打了个招呼。
郁飞尘“你怎么了”
克拉罗斯“守门,太累了。”
郁飞尘想起夏缇说过的“外面的敌人”,说“哦。”
克拉罗斯“你不好奇我做了什么吗”
郁飞尘“对付一些你以前的同伙。”
克拉罗斯从铁王座上惊坐起“他告诉你了”
“谁”
“主神。”
“没有。”
“那墨菲告诉你了”
郁飞尘“我猜的。”
克拉罗斯继续委顿,幽幽叹了口气“那你也知道那张牌是什么意思了。”
其实,茶话会上克拉罗斯要他猜的时候,郁飞尘就知道了那张牌的意思。毕竟除了那种存在,也没有什么东西会让全部神官都避之不及了。
“外神。”郁飞尘道“你的第一张牌是外神,最后一张是什么”
克拉罗斯“你接着猜”
郁飞尘淡淡看着他“骑士”
唯独墨菲不抵触克拉罗斯。所以,代表未来的预言牌上,他对主神不再有威胁。
克拉罗斯“”
他看着郁飞尘“你今天到底想来找我做什么最近不开门。”
郁飞尘伸出右手,一个黄铜色的堡垒虚影浮现在他手上。
“啧,”克拉罗斯看着那里,“好东西。”
郁飞尘“教我用它。”
克拉罗斯唇角勾起,殷红的舌头舔了舔齿尖,露出一种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