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
“刚才不是说要把我当马骑?”男人的声音沉进这无边黑夜,“来。让我看看倪总的本事。”
五分钟后,司机自觉靠边停车,下车,走远五十米抽烟。
倪旖事后回想,这一夜太他妈玄幻荒唐。
并且,她决定正式戒酒,再也不给这王八蛋发骚的机会。
参选结果毫无疑问,厉氏以碾压姿态竞胜此次政府路桥项目。
招标会现场,厉钊走到后排的倪旖面前,风度十足地说:“倪总,承让。”
这个男人太耀眼了。
身材是顶好的,姿态也是绝佳的。
就一刹那,倪旖忽然觉得,这么一束荣光,不占为己有太可惜了。
招标会后还有饭局,大小人物都在,厉钊自然脱不开身。一阵寒暄交际正起兴,他收到倪旖的短信。本是无意一瞥,却让厉钊差点咬到舌头。
五个字:
-出来,去领证
厉钊有点头疼,跟吹进一阵寒风似的。这女人,就从不让他舒坦。顿了顿,他又想笑。让他舒坦的,就不是倪旖了。
厉钊这一生不屑平坦顺遂,拔丁抽楔,攀山越岭,这才是他的气势。
那是个艳阳天。
出宴会厅的时候,厉钊抬头看了眼。天蓝得像湖泊,十分应景。他甚至很平静,没有多余的欢喜,没有过分的激烈。
他周身被一股安心的力量包裹。
那是一个男人,开启另一种身份的新征程。
门外,倪旖戴着墨镜,又美又飒。她隔着车窗,笑着说:“厉总,请多指教。”
厉钊亦难掩笑意。
这是他一见钟情的心动,是他思之若狂的旧时绮梦,是他无数夜晚的失眠,也是无尽未来的终点。
厉钊朝着倪旖迈步。
如此迫不及待地,迎接毕生挚爱。
【番外3-殊途同归】
立春那天,倪旖知道自己怀孕了。
这日她有应酬,甲方不好招呼,三教九流的做派,很不讲究绅士风度。觉得几个副总不够热闹,非让倪旖也喝几杯。
那时的倪旖,戒酒已有小半年。
她先是端坐着,莞尔笑笑打太极。奈何对方油盐不进,太不识趣。倪旖想,算了,喝一杯吧。酒都到唇边了,服务员进来上菜。
是一道烧黄鱼。
厨师手艺自然不会差,空气里都是香味。不知怎的,倪旖皱了皱眉,压下胃里冒出的恶心。一种微妙的、不讲道理的直觉使然。
她把人得罪干净了,也不喝那杯酒。
回去路上,在药店买了验孕纸,结果毫无意外。
—
厉钊进门的时候,她从洗手间出来。
倪旖看着他,一直看着。
厉钊脱了外套,低头摘袖扣。摘了一颗,心里有点发毛,遂抬起头,“怎么了?”
倪旖摇摇头,表情带着她一贯的小傲娇。
厉钊把白金袖扣放在餐桌上,总觉得她不太对劲。
晚上十点,厉钊还在书房处理工作。他抬头往外望了眼,倪旖应该是在客厅看电影。
没多久,敲门声音响。
倪旖裹着条羊绒披肩,披肩很大,还有一顶连着的帽子。她的脸小小一张,被这颜色衬得一团软糯。
“厉总。”她这样叫他。
厉钊条件反射,“惹事了?”
倪旖点头,“大事。”
厉钊叹气,“大事给你变小事,小事那就不是事。说吧。”
看,遇到事情之前,他第一想的,还是宽她的心。
倪旖巴巴望着。
她本是偏美艳的长相气质,在此刻,都变得温柔起来。
“你要当爸了。”她很直接。
厉钊猛地抬起眼,一瞬间,目光翻出海啸。海啸平息后,是长久的平静。
想象中的名场面,依旧没有。
两人隔着五六米的距离,都没多余的动作。
厉钊应:“好,知道了。”
倪旖吸了吸鼻子,“哦。”然后拢紧毯子,继续去看电影,走之前,还不忘给他关紧门。
独待书房的厉钊松弛下来,双手握拳,隔空一击,满脸藏不住的愉悦。厉钊这少爷脾气,阴晴不定的,那帮发小其实都有些怵他。也就能拿他姻缘这事儿打击报复一下。
比如几年前,倪旖不跟他结婚。
哥们说他是弃夫。
好不容易结了婚,又迟迟没传来好消息。
这帮损友总给他推什么男性专科医院的名片。
厉钊内伤许久,终得扬眉吐气这一日。
在书房一个人自嗨许久,再出去时,又以骄矜气质示人。倪旖看电影很入迷,人坐她边上了,她才慢吞吞地转过头。
厉钊盯了几秒屏幕,冷哼,“这男演员我见过,化妆比可儿还浓。”
倪旖莫名其妙。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男明星得罪过他。
倪旖声音有点儿哑,嫌他太吵,“你好好看。”
厉钊眉间几不可微地舒缓了些,以为是在夸他。方才那点不被重视的不悦,也消逝得一干二净。
两夫妻,总能在方枘圆凿里,找到一个奇妙的平衡点。
安静许久。
厉钊的掌心覆上倪旖的手背,“第一个孩子。”
倪旖转过脸,“嗯?”
“跟你姓。”
倪旖愣了愣。
厉钊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静,神情也平静。像在谈论明天吃什么一样自然。
“跟我姓?”倪旖挑眉,“厉总,你可想好了。如果是个儿子。”
“那更好。”厉钊想也没想,“你管。”
倪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视线一直落在他脸上。
厉钊盖住的手,好像更暖了。
他看着电影,没有情绪起伏,一字一字简单,郑重,“除了你父亲,你也没什么亲人了。孩子跟你姓,至少,就多了一个与你更亲近的人。”
顿了下,厉钊说:“你对现在的生活,满意与留恋便会多一点。”
倪旖眼睛有点湿,笑容却像小狐狸,“然后呢?”
话都矫情到这份上了,这女人就是这么坏。厉钊抿抿唇,坦诚私心,孩子气地要求:“然后,要更加爱我。”
—
圣诞节,闺女小鱼儿出生。
一切都很顺利,甚至连生产的阵痛,都没有持续太久。
厉钊抱着粉团似的女儿,周身都变柔和了。
他端详许久,最后满意点头,“不错,漂亮。”
倪旖笑了笑。
今年的冬天好像格外暖,连时间都拖慢了些。
她22岁时,迷惑的、缺失的、渴望的东西,终于找到答案。
原来偏爱,是这个男人,愿意无条件地与自己——
殊途,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