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厉钊自上而下睥睨,语气森然:
“给我滚。”
倪旖什么都没说,就这么走。
背对着,她当真没回头。渐行渐远的身影,像越裂越宽的伤口。
秘书久不见人,不放心地来看情况。一声“厉总”刚出口,厉钊往后趔趄一步,竟摇摇欲坠站不住脚。
“厉总!”
秘书慌忙扶住人,老板连着两天高烧反反复复,这一下被刺激狠了,真有点上不来气。秘书心如明镜,直到病症所在,“我去找倪小姐。”
厉钊呼吸急促,呵斥决然:“没心肝的东西!”
秘书自然不敢再动,琢磨分辨,觉得应该是指桑骂槐。
厉钊这场感冒拖了足足两周,不休息,工作量有增无减。秘书不放心,让私人医生直接来办公室打吊瓶。厉钊怒得把文件摔去地上,不让人碰,然后生生拖成了病毒性肺炎。
一住院,厉家震动。
厉康实把秘书办的人从上到下骂了个狗血淋头,厉钊身体拖累成这样,是他们渎职。同时联系了最好的呼吸科专家亲自诊断治疗。
厉家里里外外,都如临大敌。连龚芸都大气不敢喘,生怕做错了事。她打电话给倪旖,通了没接,半天也不见回。于是发短信告知:
-你哥住院,没事就别来家里,老厉心情不好。
后半句才是重点。
她怕倪旖这头小犟牛说错话,惹了厉家不痛快。
当然,短信倪旖也没回。因为拉黑龚芸微信的那一次,她顺便把电话号码也给拉黑掉了。
厉钊昏睡醒来的时候,问的第一句话就是:“她来过没?”
秘书颤颤巍巍,“好像……没。”
厉钊病容难掩气势,语气不悦,“到底来没来。”
“没来。”
他一愣,随即五脏六腑都跟着疼。旁人都不明白,只有贴身秘书看得通透,厉总这病,简言之,是有心蓄谋。就他这常年健身的身体底子,但凡按时吃两天药,哪会到这一步。
拉不下面子去求和,又舍不得她对自己置之不理。
也是绝了。
秘书不忍心,自作主张去找了倪旖。倪旖这才惊诧,“他住院?”
“病毒性肺炎,病情很凶狠。”
倪旖皱眉,“死了?”
秘书咳了两声,“不至于。”
倪旖放松眉头,神色平静,“哦。知道了。”
于是当天晚上,厉钊终于等来了她。
倪旖进病房,他闭眼假寐,背对着,单手枕着半边脸,呼吸粗重。吊瓶打了一半,流速很慢。让他看起来,确实脆弱。
倪旖不主动喊他,只安静坐在沙发上。
厉钊按奈不住,“醒”了。心下恼火,是不是自己不“醒”,她坐一会儿就要走。倪旖不近不远地看着他,眼神平静如水,没有尖锐的恶意,也没有多余的温情。
厉钊头发乱,遮住饱满的额头,少了逼人戾气,多了几分病美男的软姿态。倪旖刚看走神,心微漾,就听他没好语气,
“你还知道来看我?”
倪旖眼睫眨了眨。
“有你这么空手来看病人的?”厉钊冷嗤,“你妈平时就是这样教你的?”
倪旖撇开头,抿了下唇。
厉钊心一沉,知道,这是她不耐烦的习惯性动作。
“你什么态度?!”他无以言说冒出头的复杂情绪,好像说什么,她都是无所谓的。无所谓,就表示抓不住。厉钊厌恶失控的感觉。
不顾一切,他也要夺回她的注意力。
哪怕是恨。
倪旖冷呵,“你要我什么态度?”
厉钊脾气大,嗓子哑,“不情不愿就走!我求你来看我了?”
安静对峙。
数秒之后,倪旖走过来,自然而然地给他倒了温水,小声嘀咕:“不知谁惯出来的脾气,跟狼狗似的。”
厉钊刚想开口,嘴唇一热,杯沿贴上来。
倪旖伸着手,眉间无奈,“嗓子疼吗,都哑成这样了。”
厉钊愣了愣,他知道,等了这么久的救命药,来了。
喝了一口,他又别过头。
倪旖失笑,“又怎么了啊大少爷?”
“烫。”
“怎么会烫,我吹过的。”
厉钊眼角微挑,桃花眼浪荡不羁,“怎么吹的?”
倪旖反应过来,低骂:“流氓。”
她刚转身要走,腰间一紧,就被身后的男人紧紧环住。厉钊不顾手背上的留置针,不顾还没打完的吊瓶,就这么抱住了她。
倪旖下意识地挣扎,厉钊的唇贴着她的脊骨,闷声似求:“别走。”
倪旖皱眉,“针管回血了。”
厉钊声音更低沉,“我都这样了,你都不来看我。”
他的十指扣得紧,倪旖怎么都掰不开。
也不知是不是装病,还这么大力气。她索性放弃,厉钊心满意足,稳了稳她的腰窝,“别走,晚上陪我。”
静了几秒。
“陪不了。”
“嗯?”
“我男朋友还在外面等我。”倪旖语气愈发平静,“你虽然是我哥,但这样搂着妹妹,是不是不太好?”
刚说完,她手机适时响起。
“宋飞”两个字跃于屏幕。
倪旖接起,软着声音说:“我没事儿,就来。”
腰上的力气一分一分松开,无力垂落。她没有回头看,边接电话边离开病房。门外的秘书也在接电话,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仍兴高采烈地打招呼:“倪小姐,就走?”
倪旖收了电话,点了下头。
秘书手机里清晰传来声音:“厉总家里的冰箱从不用的,不知他什么时候放了一个餐盒在里头,装的鱼肉,估摸放了一段时间都变质了。”
听到“鱼”字,倪旖侧目,没放心上,走了。
走了几步,就听到病房里“哐当”巨响,椅子水杯砸地,像极了心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