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边册归来

下车问：“不用我去？”

    “你在车里等我吧，我自己去。”柯怡解开了安全带，正要下车的时候，边册握住了她的手。

    她看向他。

    “不要太冲动。”他提醒说。

    自从知道是宋雅之后，柯怡一直板着脸，他担心她一冲动会做出什么事。

    柯怡看着他一副担心她吃亏的样子，没绷住笑了起来，说：“你以为我是去跟她扯头发抓脸的？我这些年建立的形象能因为她毁了吗？”一开始知道是宋雅的时候，她确实气得想跟她动手。但是她已经不是刚出校门的小姑娘了，在职场这么多年，她学会了遇事冷静。

    边册轻哼了一声，笑着说：“把你厉害的，有事儿叫我。”

    “放心吧。”柯怡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

    正当她要离开的时候，边册按住了她的后脑，凑上去吻住了她的唇。

    一个深吻之后，他放开她，对蹲坐在后面的金坷垃说：“给妈妈加油。”

    柯怡在他肩膀上捶了一下，说：“谁是它妈妈了？你占完秦放的便宜，还要来占我便宜！我去了。”

    今天虽然是周六，但是公司里的人却不少。

    前台的姑娘看到柯怡愣了一下。

    “柯——总。”

    柯怡朝她点了点头，问：“宋雅是在南总办公室吗？”

    “是。”

    看着柯怡走进去的背影，前台的小姑娘欲言又止，最后拿起电话接通了南封的办公室。

    柯怡的出现惊动了公司里很多人。

    跟几个熟人打过招呼后，她直接走向南封的办公室。

    “你来了。”南封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柯怡朝他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宋雅，嘴角露出了一抹笑。

    宋雅似乎对南封的办公室很熟悉，坐在那里一点也不拘束。她朝柯怡笑了笑说：“柯怡，你来找南封？我们刚准备一会儿去给我爸妈买礼物呢，晚上南封要去我家吃饭。”

    南封昨晚刚回来，今天来公司，她就跟来了，可见她真的对他很上心。

    据说南、宋两家也想促成他们，但是这样的心机深沉的女人根本配不上优雅宽容的南封。

    “不，宋雅，我是来找你的。”

    说着，柯怡拿出手机，把秦放发给她的一些聊天记录翻了出来，摆到她的面前说：“这个人是你吧？我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你花这么大的心思在网上黑我？”

    南封皱起了眉，拿着柯怡的手机翻看起来。

    宋雅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后，她一脸疑惑地问：“柯怡，你在说什么？怎么会是我黑你？你的新闻我也看了，是那些媒体写的呀，你不能因为你不喜欢我，就把一切怪到我身上。”

    柯怡被她无耻的样子气笑了，说：“你觉得自己背锅了，很无辜，是吗？那你敢说这聊天记录里的那个人不是你？”

    刚好宋雅坐在沙发上，而她是站着的，俯视的姿态让她看上去气势十足。

    看完了聊天记录，南封放下手机看向宋雅。

    “宋雅，这是怎么回事？”他总是含着包容和温和的眼底隐藏着一丝旁人无法察觉的冷意。

    宋雅终于坐不住了，她站起来走到南封身边，抓着他的胳膊示弱，委屈地问柯怡说：“谁说这是我了？你随便截个聊天记录出来就说是我？”

    说完，她又看向南封说：“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

    如果现在有其他人在场，在别人眼里，宋雅跟南封的关系看上去会更加亲近一些，她的动作和语气就好像是在跟男朋友撒娇一样。

    可是南封并没有回应她。

    柯怡看着她装无辜的样子更加生气，嘲讽说：“非要我把IP地址也查出来你才肯承认？”

    说完，她看向南封。

    她相信以他的阅历，已经看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宋雅并不是他们眼中那个只是有些不懂事的小妹妹。

    南封虽然没有说话，却慢慢地从宋雅手中把手臂抽了出来。

    这个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宋雅意识到了危机，下意识地想拉住他的手臂，可手伸出去又收了回来。

    他明明什么伤人的话都没说，宋雅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冷意。在她的眼中，南封一直是个十分温和体贴的人，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她。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柯怡微挑着眉毛问。

    她一直是个不太好说话的人，从陆隐以她没有上进心，不懂航天，跟他没有共同话题为由提出分手后，她执着于恶补航天知识，甚至不惜把自己累晕也要做各种兼职赚钱买直升机为的只是去他面前炫耀可以看出，她不仅矫情而且脾气还大。

    “这件事跟我没有关系。”宋雅依旧不愿意承认。

    她原本闪烁的目光不再闪烁，看向柯怡质问说：“南封本来在外面出差，为了你的事情才来回奔波。你跟边册谈恋爱，凭什么要让他来替你善后？公司最近的损失还不够大吗？你知不知道他顶了多少压力？我要是你，一定马上离职，不拖累朋友——”

    “够了。”南封漠然地打断了她。

    柯怡好笑地说：“你算什么？我离不离职轮不到你说话。”

    说完，对上南封的眼睛，她回以了一个歉疚的目光，她这次确实给他、给公司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是时候离开了。

    有这么多年的默契在，只是眼神相交，南封就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他的眉毛微不可见地皱了皱。

    “宋雅，我跟柯怡有些话要说，你先出去。”南封虽然性格温和，但是并不是被动的人。他的强势被隐藏在了斯文的外表之下，他一直是个善于引领全局的人。

    柯怡跟客户谈方案和想法，他就在一旁看着，偶尔补充或者救场。他喜欢看到她成长，看她自信的样子，喜欢给她留下绽放光彩的空间。就像他知道，她今天既然找来了，就有能力应对。

    可是他没想到，她产生了离开他的想法。

    这时候出去，宋雅知道自己八成就要输了，当然是不愿意的。

    南封又补充说：“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结束了我跟你一起去你家吃饭。”

    还愿意跟她回去吃饭，那就是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宋雅的脸色缓和了不少，说：“那我先出去。”

    临走之前，她愤恨而不甘地看了柯怡一眼。

    “公司这两天怎么样？”宋雅走后，柯怡的语气不再像刚刚那样冰冷凌厉。她没有因为南封没跟宋雅翻脸而生气，她知道他们的父母认识，也不想让他难做。

    来回奔波染上的疲色爬上了南封的眉宇之间，他让柯怡坐了下来，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说：“没有宋雅说得那么严重。你休假后，公司的高层找了个临时的设计总监代替你。”

    柯怡点了点头，这事她知道的。

    可是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她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她问：“那个来代替我的是谁？”

    南封停顿了一下说：“邱别。”

    “邱别？”柯怡因为不满，不自觉地提高了一点音量。

    邱别在圈子里也有些名气，但是因为他一直看轻业内的女性，所以她一直不喜欢他，甚至抢过他一个志在必得的项目。他们之间有过节，很多人都知道。

    S市有经验的设计师那么多，董事会偏偏请的是邱别。

    怪不得南封会欲言又止，怪不得小孙在电话里没告诉她。

    刚停职第二天就让邱别代替了她的位置，无疑是打她的脸，让她难堪，公司里确实有人落井下石。

    南封昨晚才回来，他出差期间人事的调动是其他高层决定的，跟他无关。

    看他担心的样子，柯怡叹了口气说：“这个位置不能一天没人，谁来都是一样的。我让公司丢了好几个项目，包括AJ事务所的，确实该离开——”说出“离开”两个字的时候，她心中涌上强烈的不舍。

    “柯怡！”南封打断她说，“不要意气用事。最近公司打算做宋氏的商业地产项目，宋氏要求邱别来做这个设计，董事会才让他来做这个代理设计总监的。”

    现在不难猜出是宋雅打听到邱别跟柯怡的过节，故意让他来代替她的位置硌硬她的。

    南风继续说：“邱别这个人虽然能力还可以，但是人品不行。我是不打算用他的，正准备等出差回来跟董事会的人开会。”

    “做设计确实不能心思不正，业界能力比他强的人很多。”柯怡说，“不过我也是认真的，你应该能看出来。”

    为了让他相信自己真的深思熟虑过了，她露出了笑容，很真诚。

    离开是为了他好，也是为了她自己好。她复职回来，董事会的人会不高兴，公司其他人也会不满。而且，她不能一直在他的羽翼下工作，总要出去闯闯的。

    “放心吧，我出去还不至于混不下去。”她补充说。

    南封那么睿智的人，知道留不住她了，她身边已经有了能够替她遮风挡雨的人。

    沉默了一会儿，他勾起嘴唇，那让人如沐春风一般的笑容掩去了他眼底复杂的情绪。他的语气里带着跟往常一样的亲昵和包容，说：“如果遇到了困难可以回来找我。”

    柯怡垂了垂眼睛，压抑鼻子里泛起的酸意，说：“好。”

    正在加班的设计部员工听说柯怡来了公司，早就到南封办公室外等着了。

    看到她出来，大家围了上来，还包括一些别的部门来看热闹的。

    “老大！”小孙尤其激动。

    看到他们，柯怡挤出了一个笑容，语气故作轻快地说：“你怎么都在？今天加班？”

    小孙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柯小姐，好久不见了。”

    柯怡皱起了眉。

    邱别从人群里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春风得意的笑，故作和气地说：“我是来代理你的设计总监的职位的。”

    宋雅就坐在不远处看着。

    柯怡是那种即使心里再难受，也不愿意在对手和敌人面前示弱的人。她抬了抬下巴，露出了颈项优雅的曲线，说：“既然这样，你也不用代理设计总监了，这个设计总监直接给你了。设计是用来改变生活和让大家在审美上感觉到愉悦的，希望邱先生摆正心态，收起以前那些不正确的想法，带领设计部做出更多精彩的设计。”

    说完，她不去看邱别难看的脸色，在一片诧异中离开。

    绷直身体走进电梯，在电梯合上的那一瞬间，柯怡的眼睛红了。她终于要离开这个为之奋斗了四年的公司。

    从大厦里出来的时候虽然已经收拾过了，可是在她出现的第一时刻，边册就发现了。

    “哭了？”

    柯怡默不作声地坐进车里，关上车门说：“没让人看见。”

    这似乎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边册扳过了她的脸，让她正视着自己，问：“发生了什么？”

    他的动作虽然还是那样强势，但是柯怡感受到了他语气里的温柔和手上的热度。刚刚哭过一场，她没有再次崩溃，只是眼泪从她的眼眶里安静地流了下来。

    她一边掉眼泪，一边语气平静地说：“我离职了。”

    边册用手指替她抹去眼泪，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没有说话。

    虽然他可以安慰她说这工作不要就不要，他有能力重新给她开一个公司，但是他知道她很看重这份工作。

    边册的贴心让柯怡更脆弱了，心里的委屈也被放大，让她只想靠着他的肩膀流一会儿眼泪。

    “我下车一趟。”边册忽然说。

    柯怡疑惑地抬起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从公司里出来的南封和宋雅。

    边册从车里出来走到他们面前。

    南封看了眼坐在车里的柯怡，说：“照顾好她。”

    他的气度和绅士赢得了边册的尊重，边册回以同样的态度说：“当然。谢谢你对她的照顾。”没有他这四年的带领，就不会有现在的柯怡。

    南封的心底十分苦涩。

    随后，边册把目光移向宋雅，唇边勾起一抹带着冷意和危险的笑。他眼中漆黑，让人感觉有一片深渊在凝视她。

    一直沉默着的宋雅在他的目光下感觉到了很大的压力，无所遁形，咬着唇才忍住后退的冲动。

    柯怡坐在车里，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只能看到宋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手机忽然响了一下，她低头一看是陆隐发来的消息。自从那晚大剧院偶遇之后，他就会给她发消息。她已经有男朋友了，他这样打扰她实际上很不好，可偏偏他发消息的频率又不是很高，没到她忍无可忍的地步，她只好选择不回他，然后删掉消息。

    几分钟后，边册回来了。

    看到他眼睛里还带着残留的凌厉，她好奇地问：“你跟宋雅说什么了？她的脸都白了。”

    边册轻笑了一声，系上安全带，一边启动车子，一边故意调侃问：“觉得我欺负了小姑娘？可惜我不打女人。”

    他反问时挑起了眉毛，阳光在他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与没有消下去的凌厉交错，构成惊艳的瞬间。再加上他语气里的不满掺杂着一丝恶劣和强势，野性的荷尔蒙让柯怡的心跳都加速了。

    她勾了勾唇说：“没有，只是觉得你很帅。”

    边册被她的话取悦了，目光柔和下来，别有深意地说：“还有比这更帅的时候。你昨晚要是没看到，今天可以让你仔细看看。”

    柯怡脸一红：“去你的！”

    嬉笑中，她心中如同有阳光破云，不再那么低落了。

    在一个红绿灯路口等红灯的时候，边册问：“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他的语气有些随意懒散，阳光透过车窗玻璃正面照在他的脸上，勾勒着他五官的线条，仿佛雕塑家手中的艺术品。

    柯怡张了张嘴想回答，却发现自己还没想过要怎么办。

    之前她不止一次收到过别家公司，甚至是竞争对手抛来的橄榄枝。可是被网上连续黑了一个星期后，她现在的名声很差，估计一些大一点的公司不会要她。

    边册是多么敏锐人？他一下子就看出了柯怡的迷茫。

    “你为什么不考虑自立门户，建立设计师事务所？”他建议说。

    自己建立设计师事务所？

    柯怡之前没有想过，因为她习惯跟着南封了。

    可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边册的话就像一束从大雾里照过来的强光，一下子让她摸到了方向。

    她沉默着，认真地考虑自立门户的可能性。

    这时，边册继续说：“实力是最好的证明自己的方法。就像你坐着直升机去S大航天院炫耀的时候一样。”

    他的话彻底把柯怡点醒。

    这时候正好长达九十秒的红灯过了，他踩着油门，随着车子的启动，再次说：“等你做好准备，就是回击的时候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往日的懒散，说话时嘴角带着笑意，看上去不太走心，但是柯怡的心却剧烈地跳动起来，如同汽车即将启动那一刻的躁动。她想起了那次他开着直升机带她去S大的情景，她知道等待她的是更广阔的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