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推开堆在窗外的几截断木,乔好从窗子里翻了出来,落脚处却是满地的残砖断瓦。
看着周围一栋栋半塌的房屋和丛生的野草,抬眼又望到远处一座座荒凉的山丘,乔好只觉脑袋一阵发晕,茫然四顾,不知眼前是真是幻。
“莫非我还在梦中?......或者又是什么测试?”
乔好忍不住挠了挠头,却发现自己的头上光溜溜的一根头发也无,这才想起,在做沉睡治疗前自己全身的毛发已是被剃了个干净。
据说睡在静滞舱里的人各项生理机能基本停滞,连思维和记忆都被“冻”住了,就是睡上一百年也是长不出一根头发的。
放弃对头发的怀念,乔好原地转了几圈,却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废墟上。
周围的房屋十室九毁,侥幸未塌的几栋也只是空存个架子,砖翻瓦斜,柱扭梁歪,眼见也是支撑不得许久。废墟四外不远处分别矗着几座小山,那上面也全是一副凄凉景象,除了乱石就是荒草,左近山丘上的一架铁塔更只剩下了半截——上半段不翼而飞。
“真是怪了!莫不是阿卫说的什么世界大战?......还是外星人来袭?”
周围环境的巨大的变化晃花了乔好的眼睛,也晃晕了他的脑袋,即便他久经沧桑,一时间也是茫然无措。
还没等他清醒过来,耳中忽听到一阵脚步声响起,随即从一间塌了半边的房子后面走出一个人来。
这人似是没想到废墟中还有人,见到乔好先是一愣,随即一惊,掉头就走。
乔好连忙叫道:“这位大哥请留步,我有事情请教。”
那人停步一望,这才看清站在身后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孩子,于是又转头走了回来。
乔好连忙迎上两步,说道:“这位大哥,不知道......”他话说了一半,却惊讶的说不下去了。
只见那人大约三十几岁的年纪,身材枯瘦,鸟窝般的乱发和胡子纠结成了一团,穿着件已经脏的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破烂衣服,一条裤腿儿少了半截,左脚套着一只破旧的皮靴,右脚上穿的却是草鞋。那人脸上脏兮兮的看不清楚相貌,只露出一双混浊的眼睛,目光甚是凶恶。
那人朝着乔好走上几步便伸出两只鸟爪一般的手猛扑了过来。
乔好吃了一惊,忙侧身避让。
那人一下扑空,用力过猛,踉跄着抢出几步才站住身子。
乔好惊问:“你要做什么?”
那人却不答话,反而从腰里掏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眼睛里闪出野兽一般的光芒,低吼着向乔好冲去。
乔好一皱眉,脚下向旁边闪开两步,一面喝道:“是龙树叫你来的么?”
在他的记忆里,还活在世上的仇人只剩下龙树这一个。
那人并不答话,只是一刀接一刀的刺向乔好。
乔好脚下左右移动,躲过两刀,不觉摇了摇头。
龙树或许有些疯,但绝不傻,眼前这人脚步虚浮,握刀的姿势也不对,显然没有功夫在身,龙树是绝不会派这样一个人来对付自己的。
虽然不知这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自己拔刀相向,但有一点乔好可以肯定——眼前的这个人确实是想要杀死自己!这可以从他那双充满杀气的眼睛里看出来。
像这种眼神乔好以前很是见过一些,并不陌生。
乔好又喝问了几句,那个人却理也不理,只是一味的挥刀乱砍。
见那人又是一刀迎面刺来,乔好叹了口气,左手突地一伸,托住那人的手肘,随即身子半转,右手搭上那人的手腕,一转一推。
那人正提刀猛刺,却不知怎么搞的,手臂不由自主的向后弯回,一刀刺中了自己的脖子。
刀入血出!
那人踉跄着倒退了两步,仰面跌倒。
匕首刺穿了他的咽喉,他张大了嘴,却连一丝空气也吸不进去,就像是一条搁浅到岸上的鱼,只不过吐出来的不是气泡,而是一口口的鲜血。
乔好忽然想起曾经听人说过,梦是没有颜色的,可那人喉间和嘴边的血却是红的刺眼。看来眼前的一切的确不是梦境。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杀我。但是...”乔好看着那人,慢慢说道:“抱歉,我不能死在你的手上。”
那人渐渐停止了挣扎,喉咙里只发出微弱的丝丝声响,身子不时的抽搐一下,幅度却是越来越小,最后终于没了动静。
人虽死了,可鲜血仍旧缓慢而坚定的从他的嘴巴和喉咙里向外流出,又慢慢淌到地上,染红了附近一大片的荒草碎石。
乔好走过去蹲在尸体旁边仔细打量起来。
浓烈的血腥味儿仿佛实质一般直冲鼻端,又沿着鼻腔一路向上蔓延,乔好却仿佛没有嗅到,只是专注的检查尸体。
乔好发现这人很瘦,非常的瘦。漆黑干枯的皮肤紧绷在骨头上,根根肋骨清晰可见。乔好简直怀疑在他的皮肤与骨头之间究竟有没有肉这种东西存在。
这种程度不是一天两天就能饿出来的,只有长期处在饥饿中的人才会变成这幅样子。
几幅图像在乔好的脑袋中闪出,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在某本书上看到过的一组关于集中营的照片,照片上那些被解救出来的犹太囚犯就是这幅样子。
尸体上的衣服破损的厉害,几乎遮不住什么,更藏不了什么东西,乔好用一块木片翻了翻,除了几只大得出奇的虱子外没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叹了口气,乔好站起身子,又左顾右盼的看了一阵,最后开始在废墟上搜寻起来。
费了半天功夫却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玩意儿。这里就像被台风横扫过一样,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和残破的砖石木料混杂在了一起,一堆堆的瓦砾之间更是长满了荒草,根本看出来原来是什么模样。
眼见找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乔好只得向废墟外走去,寄希望于在外面能有什么发现。
好不容易东挪西转的从废墟里钻了出去,站在废墟外面,却更加感觉到四周环境的荒凉。除了脚下的一小片沙地,周围的一切全都被茂盛的荒草遮住,看不见道路,更不见人烟,就连天空也是阴沉沉的,空气也仿佛比往日沉重了几分。
有那么一瞬间乔好简直以为自己是到了什么原始荒原,可眼前的废墟和旁边小山上那尊断裂的铁塔却告诉他事实并非如此。
定了定神,乔好向四外仔细打量,目光却忽然被废墟前一座残破的石拱门旁边的十几棵整齐的排成一排的高大树木所吸引。
“1..2...3...4...5......”
乔好一面数着一面走了过去,在第五棵树前站住了脚步。
这棵树与立在它左右的十几个兄弟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有着高而挺拔的树干和繁茂的枝叶,青绿色的树皮平滑无皱,叶片心形而开裂。
却是一排青梧。
一缕缕惨白的阳光从叶缝里漏了下来,照的树下一片斑驳。
乔好眯着眼睛向上仰望,仔细看了一阵,终于隐隐约约的在离地七、八米高的树干上看到了一排模糊的刻字。
“梧桐一叶落,天下皆知秋...”
乔好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念着,心却渐渐凉了起来。
他清清楚楚的记得,这些字是他亲手刻上去的,就在今年的三月初三,或者说是在他进入静滞仓那一年的三月初三。
“怎么这些树长得这般高了?”看着记忆中新植不久的小树变戏法似的长成了参天巨木,乔好的心中陡然翻起了滔天巨浪。
轻抚着翠绿的树身,乔好绕着巨树缓缓踱步,借此凝神静气,稳定心神。
“不要慌...不要慌......每逢大事要有静气!自己当此巨变,眼下最需要的就是冷静。”
刹那间乔好心中涌上十七、八个疑问,却都没有答案。
“这里怎么变成了这付样子?”
“院里的其他人都到哪儿去了?”
“刚才那个人又是什么人?”
“还有这些青桐怎么变的这般高?就好似已经生长了十多年的样子......”
“生长了十多年......十多年?......”乔好忽然心中一动,“十年树木!莫非我这一睡就是十几年?”
猛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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