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寺庙走“
当然。”
陆见川“舟舟,你会告诉她我的真实身份吗”
方行舟“会的。”
陆见川“那她会生气吗”
“为什么生气”
“我曾经害你生病了很久。”
方行舟道“你那时只是一只什么都不知道的宠物水母,也不是故意的,她不会和水母计较。”
“可是”
说话间,方行舟忽然停下脚步。
他看向寺庙边正在扫落叶的女人。
对方也正微笑看着他,不知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
她皮肤白皙,身形纤细,脸上几乎看不到皱纹,没有留下任何岁月流逝的痕迹,一双眼睛沉静幽深,身上穿着朴素到没有任何装饰的袍子,和后面郁郁葱葱的树林融为一体。
方行舟下意识握紧了陆见川的手,心脏用力收张,久违的情绪随着血液一起冲到头顶。
他放低声音,轻声道“妈妈。”
听到这两个字,陆见川浑身迅速变僵。
他随着方行舟的目光看向女人,对上那双和二十二年前没太大变化的眼睛,酝酿了一上午的紧张在这时全部爆发,后背马上冒出汗意。
他想起妈妈以前每天都给他喂鱼食,从来不会因为儿子养了奇形怪状的宠物而生气,总是面带微笑,轻言细语,叫它乖乖,还会把手指伸进水里轻抚它的头。
后来,方行舟生了病,她脸上的笑容才越来越少,身形也越发消瘦,晚上甚至会默默坐在床头,看着病得起不来身的儿子落泪
那是陆见川第一次理解人类的羁绊。
关于母亲和儿子之间以血为脐带、永世相连的羁绊。
也是第一次明白,那时的自己犯下了巨大的错误,同时伤害到三位它最尊敬的人。
所以,在和妈妈对视的刹那,陆见川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迅速挪开视线,因为罪恶和心虚汗涔涔地看向地面。
他听见妈妈放下扫帚,不急不缓地朝他们靠近,直到走到他们面前。
陆见川依旧低着头,盯着她的布鞋脚面,用极小的声音喃喃喊“妈妈”
戚以莲应了声“嗯。”
她平静地朝两人施了一个礼,方行舟也回了一个礼,开口道“好久不见,您最近身体还好吗天气凉了,穿的这么少会不会冷”
戚以莲依然保留着轻言细语的习惯,吐字很清晰,说话声像流进鼓膜里的涓涓小溪般让人舒适“我很好。两位今天来,是来上香吗”
方行舟“不,我们来看您。”
他左边执起陆见川的手,右边握住穿着红色毛衣的蛋,向许久不见的妈妈介绍“这位是我的伴侣,叫陆见川,我们非常相爱,准备共度余生,并在一个月前成功生下了我们的宝宝,就是这枚蛋。”
陆见川实在紧张得不行了,把方行舟的手攥得发白,害怕在妈妈脸上看到类似于二十年前的失望。
几秒的沉默。
戚以莲伸出手,小心地将蛋捧进自己的手心。
方砚洲挪动自己,从缝隙间浮出一只骇人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起另一位奶奶。
一人一蛋对视。
刹那间,奇妙的化学反应发生了。
方砚洲从那双幽深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忽然感到一股难以描述的电流蹿过全身,营养液开始激动沸腾,蛋壳剧烈抖动,似乎被卷入了命运最初的漩涡。
它下意识地想要离奶奶更近,甚至蛋壳的缝隙里伸出了看不见的触手,迫不及待扎入奶奶的掌心,疯狂从她皮肤里吸收血液,试图从她的血液里破解自己人类基因的密码
陆见川闻到熟悉的味道,脸色骤变。
“方砚洲”他低声怒斥,劈手想要夺走失礼的蛋。
戚以莲空出一只手,挡下了他的动作,温声道“没关系。”
蛋已经听不进任何话,蛋壳上迅速泛起光泽,壳内温度持续上升,很快便停留在三十七度。
血液越吸越多,染红了整个营养液。
它“看到”了命运,以及命运的延续。
以血为媒介,它的一部分与戚以莲、方行舟重叠在一起,形成了永无法分割的牢固三角。
在破解基因起源的瞬间,它另一半沉睡已久的人类血骨得到了激活,与神的力量形成抗衡,迅速在它体内繁衍,填充起缺失的半边本体,并逐渐与神的部分融合
“咔”。
第二条裂缝出现在蛋壳上。
方行舟心脏狂跳,终于明白了梦境里关于寺庙和母亲的谜语。
方砚洲破壳的契机竟然和人类的传承有关。
但他不能继续让蛋吸戚以莲的血液,飞快将它拿开,重新揣进口袋里,看向母亲的手掌。
上面没有留下任何伤痕。
“抱歉,”方行舟哑声道,“它”
戚以莲“不要紧。”
无论是看到儿子带来了一个男性爱人,还是看到一颗号称是孙辈的诡异的蛋,她都依旧平静如常,似乎并不觉得哪里不对。
她摸了摸滚烫的蛋壳,接着摸了摸方行舟的头发,最后把手放在陆见川头顶。
她跟陆见川说“回来了就好,小舟一直很挂念你。”
陆见川愣住。
他瞳孔收缩,呼吸加急,不敢置信地和妈妈对视,嘴唇张张合合“你认识”
“当然,”戚以莲道,“你身上有二十二年前水母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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