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安然入睡。
外面的世界究竟有哪里好,昏暗、潮湿、阴冷,每一张脸都令他感到厌烦。
施诺神情漠然地望着天花板,又抚了抚枕边那个红宝石戒指饰品,忽地想起,他甚至没有问过那个小呆瓜的名字。
——因为他那时候认为,对方不过是个可以利用的工具,工具是不需要名字的。
施诺重重地咬住了下唇,咬出了血,可他丝毫感受不到痛。
一种深深的被欺骗感涌上来,那个少年为什么要骗他,骗他说外面很美好,骗他对外面的世界有期待,骗他做那个不伤害任何人的约定。
可是这种腐朽乏味的世界,难道真的有存在的必要吗。
施诺不得而知,只是因为这个束手束脚的约定,而不得不按捺下喉头所有的血气,隐忍下心底所有的暴戾。
然而,翌日却发生了更令他无法忍受的事情。
小白马死了。
旅店的招待不小心将沾有老鼠药的饲料喂给了它。
施诺眸底冰寒地站在马厩前,看着已经失去了生命迹象的小白马倒在地上。
这是那个少年留下的唯一一样东西了,连小白马都没有了,那少年存在的痕迹他就再也找不到任何了。
施诺拼命忍住杀人的欲望,让那颤颤巍巍的招待、和那不停道歉想要赔偿的旅店老板滚出去后,目光狠狠地盯着地上的小白马。
他可以救活它的。
施诺用魔法将小白马暂时变成了玩偶,带回了地图上所标识的那个魔法国度,也就是他的出生地。
书上说,那里有一片金色的湖泊,如果在一天之内,将新死亡的生命放进去浸润,半个时辰后,便能复活那条生命。
施诺按照书本上所说,找到散发着金光的湖泊,放置好小白马后,才直起身打量这片金色圣洁的国度。
与昏暗的人类城邦不同,这里的一切都是明亮耀眼的,不染一丝一毫尘埃。
他本该属于这里。
他远远地看见,与他一样、拥有金发与褐眸的同类。
可他没有任何归属感,只有陌生与排斥。
这些所谓同类,在他被困在那囚室里十八年的时间里,从未给予过他一星半点的温暖。
施诺冷然且不在意地收回视线。
唯一给予过他暖意与希望的人,已经消失了。
半个时辰后,小白马睁开了那双漂亮的大眼,施诺这才下意识地松一口气。
可牵着小白马离开时,施诺莫名地愈发感到一种蚀骨的阴郁在心底扩散,仿佛正将他的心脏染黑。
这短短的几天里,阴鸷的情绪无孔不入,在他知道的、不知道的时间里不断积累、积累,积累到一层又一层,积累到拨也拨不开、根本无法再忍耐的程度了。
他能救活这匹小马有什么用。
他在这儿庆幸什么。
他甚至连那个少年是什么时候消失的、怎么消失的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带着痛苦消失的。
施诺冷冷地盯着眼前,牙齿咬得咯咯闷响,他为什么要当一个好人,为什么要忍耐与生俱来的破坏欲。
反正那个少年已经看不到了,他无论如何作恶,也不会伤害到对方,不是么。
施诺深褐色的眸底逐渐浸出彻骨冷意,唇角则缓缓地扯出一抹冰凉的嗤笑。
……
与此同时,云舟慢慢地苏醒,睁开眼发现,自己好像依然在这个轮回里,只是周围的环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不再是施诺住的那间弧形房间,而是一间辰光明媚、摆设豪华的宫殿。
“唔……”云舟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这一觉他似乎、睡了好久啊。
“舟舟小仙,”功德簿的声音传来,“舟舟小仙!”
“嗯?”云舟刚睡醒,声音软软的。
功德簿着急道:“舟舟小仙,公主反派忽然有黑化的危险,需要你再在这个轮回停留一段时间。”
云舟呆怔了一下。
接着又听功德簿补充:
“但是,因为舟舟小仙你之前已经因为诅咒消失过一次了,所以这次你的新身份是城主的小儿子、也就是中心城邦的王子,一定要记得你没有与公主反派遇到过哦。”
否则,如果被反派察觉了有哪里不对,那很有可能引起轮回的崩坏。
云舟乖巧应下。
此时,城主忽然走进来,声音威严却又带有慈爱道:“莱尔,你终于醒了,怎么一听到要和莉亚举办婚礼,你就昏倒了呢?”
云舟懵懵地眨一眨清澈的大眼睛。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