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嘴角:今晚我们还是在一起。
不过他刚高兴,就听少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说了一句:“我哥周末回家,应该还带了人。”
“嗯?”奚亭没太明白这话的意思。
封祈里说:“我也回家。”
奚亭的心往下一沉。
回家以后呢,我们还会再联系吗?
奚亭指甲掐进了皮肉里,勉强地笑了笑:“嗯……天天在外边待确实不好,家人也担心的。”
两人没再说话,窗外只有风声。
奚亭道:“厌厌怎么样了,好久不见了。”
“……挺好的,”封祈里顿了顿,“之前生过场大病,撑过来了,现在不能吃的东西有很多。”
“没事就好。”奚亭笑了笑,欲言又止。
他其实想要试着问:“我好久不见它了,挺想它的,你回去了能把它带过来给我看看吗?”
可话到嘴边,它又不敢开口。
他是挺喜欢厌厌,很久不见了,可以的话也挺想见它,不过奚亭清楚知道这只是一个理由。
一个少爷回去后……想要他再回来的理由。
可他没说出口是怕他回去了就不再回来了。
奚亭坐在副驾驶上垂着头,不久前在医院里来来回回做那么多次,人也疲惫了,看上去无精打采的,封祈里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累了?”
“嗯,”奚亭应了声,“是有一些。”
“困了就睡,”少爷说,“到了我叫你。”
奚亭想说什么,可最终只是点头:“……好。”
他靠在副驾驶上,迷迷糊糊的,还真的就睡了过去,大概是今晚在医院折腾一天,够累了。
奚亭久违地做了一个梦。
梦到四年前,他见到一位端庄貌美的贵妇。
贵妇以着居高临下的态度冷嘲地看着他:“你不觉得自己太贪心么?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要选择什么,就要舍弃什么。年轻时候的一腔热血能换来什么?激情与热爱总会过去,到时候剩下什么?剩下的是世俗的眼光与流言蜚语,你会毁了他!你什么也给不了他!你只会毁了他!”
贵妇竭斯底里道:“他出身高贵,要什么有什么!而你呢?你的存在只会成为他人生中的污点!你们本来就不是同一路的人!他以后的人生轨迹也绝不会是与你偷偷摸摸地谈恋爱一辈子!他会结婚会娶妻生子!会在别人仰慕中,过完幸福美满一生!而绝不是与你苟延残喘苟且偷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的存在只会毁了他!!”
“可你……有了解过他想要什么吗?”奚亭当时刚从医院里出来,身心都是疲惫的,“还是想要他像机器人一样……按照你所希望的模样成长?”
贵妇抬手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我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教训!他是我儿子!我生他养他!我比你有这个资格!”贵妇猩红着眼睛,看仇人一样逼视他,“我绝不会允许我儿子与一个男人在一起!这辈子都不可能!!”
“除非我死了!否则都不可能!”贵妇恶狠狠道,“我劝你不要不识抬举!别把事情搞大,对你对他都不好!别弄得人尽皆知再惨败收场,丢人!凡事也要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别妄想蚂蚁撼树,可笑至极,自己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河了还要惦记着情情爱爱,也不怕你那重病在床的父亲受不得刺激,直接就被你害得陪你母亲去!”
奚亭声音发颤:“……你怎么还有脸提?”
“我怎么没有?”贵妇冷笑,“别说得好像是我害了他似的,说到底不过就是太把那茶田看得比命都重要,因为是他与你母亲留下来的,意义不同?呵!被收购了就受刺激进医院了来怪我?”
奚亭冷冷地看着她:“你心里有数。”
贵妇不以为意,只是双手抱胸,以着胜利者的姿态高高在上地看着底下无力挣扎的底层人,笑得无比猖狂:“很是不巧,我不喜欢茶树,看着碍眼,也没有这个闲情琢磨。你父亲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对我而言什么也不是,既然被我收购了,我怎么开心怎么来,改天我就让人把茶田给铲平了,不过么……这要是被你爸知道了,估计要从病床爬起来跪着求我手下留情了吧?”
奚亭目眦欲裂:“……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就算敢了你又能拿我怎样,还是要到我儿子那吹枕边风么?让他帮你?”贵妇勾唇笑,“想要他在你我之间做出选择?”
奚亭面无表情:“……我从没这么想。”
他也没让他做过为难的抉择。
“呵,”贵妇冷冷一笑,“谁知道呢!”
奚亭冷漠地看着她:“……你到底想怎样?”
“你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做什么愚蠢的抵抗吧?”贵妇愤怒过后已经冷静下来,笑着看他,话音一转,“哦,听说你学习成绩很好,也快毕业了,学医的,国外不少名校都向你抛出橄榄枝,你还在思考中,马上要进入签合约阶段了吧,不过你也知道这些名校么,总是会有很多选择,别说还没签合同,就算签了变数也很大呢。”
站在金字塔顶层的人往往难以理解底层人的心情,贵妇仿佛没读懂他脸上的痛楚,施舍一般笑:“比起轰轰烈烈闹笑话一样惨败收场的爱情,毁了他的同时,也会毁了你,你觉得这样好,还是学业有成,还健在的父亲身体健康,不用因为挂念已逝爱妻的茶田而受刺激郁郁终生好?还是你要为了那有头无尾的爱情不顾一切,最后毁了自己所有的一切,伤人伤己,再抱憾终身?”
奚亭闭上了眼睛。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时,是被人抱在怀里,对方似乎怕会惊扰到他,因此每一步都走得很慢,脸埋在他胸膛的奚亭闻到了一阵淡淡的薄荷香。
奚亭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祈里?”
“嗯。”抱着他的人轻轻地应了一声,揽在他腰上的手,力道很温柔地揉了揉,“吵到你了?”
今晚的月亮很亮,冷冽而朦胧的月光撒在那张惊为天人的容颜上,让奚亭一下子有些失语。
过了半晌,奚亭才道:“……你怎么不叫我。”
“看你睡着了,”封祈里看着他醒来后,恍惚的神态与微红的眼睛一直看着自己,“做梦了?”
奚亭试着张嘴,声音很哑:“……什么?”
封祈里:“你在梦里喊我名字了。”
奚亭一怔,紧张道:“我……我说什么了?”
封祈里沉默了半晌:“……没说什么。”
奚亭松了口气,还以为自己胡言乱语了。
封祈里看着他紧张放松下来的神态,抱着他揉了揉,眼睫毛一垂,遮住了自己眼里的情绪。
假的。
你说了。
你在梦里,喊我的名字,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