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滑进了他的衣襟,他脚步一顿,轻声道:“是很疼吗?你别哭,我带了疗伤的丹药,凡人也能吃的,到了马车边拿给你,星洲师兄在芳草殿待过一段时间,让他给你医治脚踝。”
他说着加快了脚步,冷慕诗却在他背上收紧了手臂,天空中繁星被闷雷取代,猝不及防的大雨瓢泼而下,篝火边的易图星洲,撑起了遮雨的结界,萧勉也撑了起来,走得更快。
冷慕诗突然开口,“我的簪子掉了。”
萧勉不得不顿住脚步,问道:“掉在哪里了?”
他将冷慕诗放下,在树边为她撑开结界,而后要折回去,冷慕诗却突然正面抱住了正在起身的他,抽噎着问:“你还会喜欢这样的我吗?”
这辈子,你还会喜欢我吗。
冷慕诗能够很轻易的唤醒萧勉的记忆,可她却不想,她只想知道,萧勉是不是会像他自己说的,这辈子依旧会爱这样不够“纯粹”的她。
萧勉伸手去推冷慕诗的肩膀,却感觉到她的颤抖和眼泪,不知为什么迟疑了,心口处莫名撕裂一般的疼了起来。
好像有一双手,活生生的将他的心给挖出来了那样疼。
他不受控制地回抱住冷慕诗,伸手给她抹去脸上的泪痕。
然后他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就僵住了。
他甚至连遮雨的结界都因为这震惊给惊散了,两个人被大雨转瞬淋湿,萧勉甚至还保持着用指节摸她脸的姿势。
“好吧,”冷慕诗又弯起眼睛笑起来,拨开湿贴在脸边的长发,“看来是喜欢。”
萧勉猛地起身,朝后连着退了好几步,才惊魂未定地靠在一颗树上,满脸严肃地看着冷慕诗。把自己摸她脸的手背到了身后,盯着她坐在雨幕之中,却眉开眼笑的模样,严肃地想,难道她给自己下了幻术么?
可是萧勉却并没有感觉到她身上任何的异常,她脚腕扭着,肯定很疼,因此眼眶微红,刚才还在哭,现在看上去却分不清脸上到底是泪水还是雨水。
秋雨寒凉,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萧勉看着冷慕诗,有那么片刻觉得,她像是和身后的树干甚至是山林融为了一体,好像这山林这雨幕,这天地本就是她的一部分,一晃神,一眨眼便会消失一般。
但她分明那般明艳鲜活地坐在那里,还在对着自己笑,为什么他会有种想要抱紧她的冲动?
萧勉不理解自己的感觉,因此脊背笔直地靠着大树,堪称戒备地盯着冷慕诗看。
冷慕诗就闲适地坐在那里,雨停了,但林间存在树叶上的雨水还在滴答不停。
萧勉后脖子被滴答的雨水搞得冰凉,他确认自己没有受到任何的蛊惑,可他的视线每每落在冷慕诗的身上,便要被她的明艳给烧灼到。
她真美。
萧勉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简直要炸了满脑袋的湿毛。
不过他也没有震惊很久,很快运转灵力静心凝神,然后重新回到了冷慕诗的身边,“簪子能不找了吗?”
他居然还记得簪子。
冷慕诗点头,“好吧。”
萧勉重新背起她,但是这一次气氛却完全不同,这一次冷慕诗眉眼带笑,萧勉却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了。
湿漉的外衣令两个人的体温很容易便能透过衣袍传递到彼此的身上,萧勉从来没有和人这样亲近地交换过体温,他边走边施清洁术,将两个人的湿漉和狼狈清理掉。
但是压在他背上的两团山峦一般的绵软温热,让他后脊发麻,双臂扣不紧她的腿。
萧勉煎熬地把冷慕诗带回了篝火旁,冷慕诗脚腕被星洲抓着扭回来,萧勉给她拿了伤药,冷慕诗吃下之后,就和易图他们说笑起来。
“我是想要去解手,不小心掉进树坑了,”冷慕诗说,“是萧哥哥刚好发现我救了我……”
几人聊着,在火里还烤了红苕吃,萧勉一直没有凑过来,他不敢,他怕自己又莫名其妙失控。
他坐在车辕上,盯着冷慕诗的后脑勺都要看出一朵花来,用漆黑的夜幕掩盖住自己的窥视。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萧勉修炼到如今,虽然修为还不算高,但无需像凡人一样一睡好几个时辰。
他一个时辰就能恢复精神,但也就是这靠坐在马车边的一个时辰,他的梦里全都是那双微红的,湿漉漉的眼。
全是冷慕诗那与山林和大地几乎融为一体的模样,他在梦里一直追着她跑,怎么也抓不住,累得宛如一条夜奔了八百里的死狗。
第二天上路,雨后清晨空气如洗,冷慕诗站在车边,看着萧勉用袖子兜了些许野果回来。
他先是隔着车厢送给了冷天音一些,接着在冷慕诗的注视下,脚腕一转,便越过了她,没有给她!
冷慕诗:“……”这是排斥她?!
不过很快便证实了不是,因为萧勉没一会又转了回来,抓耳挠腮地绕了好几圈,面上表情严肃得宛如不是给人送果子,而是上坟。
他以一种把纸钱一股脑撒坟头的方式,把剩下的果子都递给了冷慕诗。
“吃。”他简短极致地说。
冷慕诗笑着接过,嘴上甜甜地说:“谢谢萧哥哥。”
她拿着果子还没等抬手,萧勉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冷慕诗:“嗯?”
萧勉马上又松开了,然后火烧屁股一样跑了。
他不知道自己跑什么,也不知道他那是干什么呢,但是他心里有个很清晰的想法――
抓住了,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