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有炊烟冒出来,于是跟着河月一同朝那个方向走去。
残破不堪的房屋已经没有“门”这个概念了,河月在一块断裂的木头上敲了两下,院子里顿时传来一阵叽里咕噜的说话声,夹杂着乒乒乓乓的声响。河月担心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事,主动向里面跨了一步,就看见一家人围坐在锅炉前,其中一个中年男子见到河月时面色慌张,伸手去捂住正熬着粥的铁锅,一团团汹涌的蒸汽瞬间就烫伤了他的手心。
“我们自己也不够……”
男人张开口,嗓音嘶哑地如同咆哮的野兽:
“滚出去,这是我们最后的口粮!我的孩子要吃饭,要活过这个年……”
河月被他的气势震慑了一下,男人见河月不动,立刻从一旁抄起半截木棍,气势汹汹地踏步向前。
下一刻,利德主动向前了半个身位,伸手拦住了那个男人,开口道:
“一锅破粥有什么好抢的,你看我们穿的这身衣服,像是会吃这种东西的人么?”
男人被骂了之后,不但没有发火,反而停下脚步认真地打量起利德和河月。
利德从怀里摸出一把铜币和银币,往地上一扔,语气平淡地说道:
“打听个事。”
两句话下来,男人立刻不动声色地把棍子藏到了身后,语气和缓了不少,试探性地问道:
“你,你想问什么?”
利德看了河月一眼,河月吐出一口气,笑着询问道:
“请问,去送春街小五胡同,要怎么走?”
男人仔仔细细地看着河月,彻底放下了戒心,嘀咕了几句:
“那地方多久之前就没了……没想到除了小骡子之外,还有人记得。你们是去那里找人吗?那地方上次闹兵灾,被火烧了个干净,现在已经变成一片废墟。你们出去之后,左拐,走到底,再顺着路往右走,右手边一排黢黑黢黑的土墙就是。”
河月点点头,看了一眼锅里粥。那粥并不是漂亮的白米粥,而是在一把烂叶子里掺了些米糠之类的东西,所以熬煮出来的味道也跟香味沾不上边,充满了苦涩。但围坐在灶台前、双手叠放在灶台上的那些小孩子却眼神闪闪发亮地看着锅里,仿佛这是只有过年才能吃得上的美味。
河月吸了吸鼻子,退了出去。利德则察觉到刚刚那个拿木棍的男人,他的手其实在捂住铁锅的时候就烫出了许多水泡,刚刚攥紧木棍的时候水泡破了,一手都是鲜血。
但男人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他的目光死死地看着地上的七枚铜币和两枚银币。
利德和河月退出来之后,隐约听到屋子里传来感恩戴德的声音。
利德驻足听了一下,男人感恩的对象是神殿里的神明们。他说果然神职人员说得对,他们世世代代忍受折磨就是为了偿还自己出生就带的原罪,现在还完了,终于可以苦尽甘来了。反倒是灶台前的小孩子疑惑地问了一句,给我们钱的不是刚才的大哥哥和大姐姐吗?
男人哑口无言,嘀咕半天后说了句:先吃饭吧。